第189章 ,/.

妙玉微微一笑,自顾自地和惜春说起话来。惜春也笑着对宝玉说:“二哥哥,这有什么难回答的,你没听过人家常说的‘从来处来’吗?这都能把你难住,还脸红,跟见了生人似的。” 妙玉听了惜春这话,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心里不由得一动,脸上也热了起来,想必也是脸红了,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站起来说道:“我已经待得太久了,要回庵里去了。” 惜春深知妙玉的为人,也没有过多挽留,把她送到门口。妙玉笑着说:“好久没来这里了,这弯弯曲曲的路,回去的时候我都要迷路了。”宝玉忙说:“那要不要我来给你指引一下路?”妙玉客气地说:“不敢劳烦二爷,还是请二爷在前头走吧。”

于是,宝玉和妙玉告别了惜春,离开了蓼风轩。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着,渐渐靠近了潇湘馆。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了叮咚的琴声。妙玉好奇地问道:“这是从哪里传来的琴声呀?”宝玉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必是林妹妹在那里抚琴呢。”妙玉惊讶地说:“原来她也会弹琴,怎么平日里从没听人提起过呢?”

宝玉便把黛玉的情况详细地给妙玉讲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咱们过去看看她吧。”妙玉笑着说:“从古到今,只有听琴的说法,可没有‘看琴’这一说哦。”宝玉也笑着自嘲道:“我就说我是个俗人嘛。” 说着,二人来到了潇湘馆外,在旁边的山子石上坐了下来,静静地聆听着。那琴声十分清越,音调婉转,让人听着十分入神。 只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吟唱声:“风萧萧兮秋气深,美人千里兮独沉吟。望故乡兮何处,倚栏杆兮涕沾襟。” 停顿了一会儿,又听见吟唱道:“山迢迢兮水长,照轩窗兮明月光。耿耿不寐兮银河渺茫,罗衫怯怯兮风露凉。”

又停歇了片刻,妙玉说道:“刚才那首用‘侵’字韵的是第一叠,现在这首用‘阳’字韵的就是第二叠了。咱们接着听。” 这时,里面又传来了吟唱声:“子之遭兮不自由,予之遇兮多烦忧。之子与我兮心焉相投,思古人兮俾无尤。” 妙玉听了,感慨道:“这又是新的一段了。怎么她的忧思如此之深啊!”

宝玉也在一旁说道:“我虽然不太懂琴音,但听这音调,也觉得太过悲伤了。” 里面的人又调试了一会儿琴弦。妙玉听着,说道:“这君弦的声音太高了,只怕与无射律不太相配呢。” 紧接着,里面又吟唱起来:“人生斯世兮如轻尘,天上人间兮感夙因。感夙因兮不可惙,素心如何天上月。” 妙玉听了,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惊讶地说:“怎么突然变成了变徵之声?这音韵简直可以穿裂金石了。只是这声音太过强烈了。”

宝玉不解地问道:“太过了会怎么样呢?”妙玉回答道:“恐怕这样的状态不能持续太久。” 两人正议论着,只听见“嘣”的一声,君弦竟然断了。妙玉猛地站起身来,急忙就要离开。

宝玉连忙问道:“怎么了?”妙玉只是说:“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你也不必多问了。”说完,就自顾自地走了。 这可把宝玉弄得满心疑惑,他没精打采地回到了怡红院,这里就先不细说了。 单说妙玉回到栊翠庵,早就有道婆在门口迎接。她走进庵里,关上庵门,坐了一会儿,把“禅门日诵”念了一遍。吃过晚饭,点上香拜了菩萨,她让道婆去休息,自己则把禅床和靠背都整理得整整齐齐,然后屏住呼吸,放下帘子,盘腿坐下,想要断除心中的杂念,进入到宁静的境界。 可坐到三更过后,她突然听到屋顶上骨碌碌地一阵瓦片响动,妙玉担心有贼,便下了禅床,走到前轩。

只见天空中云影横斜,月光如水般洒下。那时天气还不算太冷,妙玉一个人凭栏站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房顶上两只猫儿一递一声地叫着。 妙玉听到猫叫,忽然想起了白天宝玉说的那些话,顿时一阵心跳加速,耳朵发热。她连忙收敛心神,回到禅房,重新坐在禅床上。可她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思绪纷乱,就像万马奔腾一样,甚至感觉禅床都在摇晃,仿佛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在庵中。 接着,她的脑海中出现了许多幻象:一会儿有许多王孙公子想要娶她,又有媒婆在旁边拉扯着她,要扶她上车,可她自己不愿意去;一会儿又有盗贼拿着刀棍来抢劫她,逼迫她,她吓得只得哭喊着求救。 妙玉的动静惊醒了庵中的女尼和道婆,她们都拿着灯火过来查看。只见妙玉双手张开,口中流着白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众人急忙叫醒她,却见她眼睛直直地竖着,两颊通红,嘴里还骂道:“我有菩萨保佑,你们这些强徒能把我怎么样!” 众人都被吓得不知所措,纷纷说道:“我们都在这里呢,快醒醒吧。”妙玉却说道:“我要回家去,你们找个好人送我回去。”道婆无奈地说:“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呀。”

说着,其他女尼赶忙到观音像前祷告,求了一签。翻开签书一看,说是触犯了西南角上的阴人。有一个人说道:“对呀,大观园中西南角本来就没有人住,阴气肯定是有的。” 于是,众人手忙脚乱地又是弄汤又是弄水,想要照顾好妙玉。那个女尼原本是从南边带来服侍妙玉的,自然比别人更加尽心,她围在妙玉身边,扶着妙玉坐在禅床上。 妙玉迷迷糊糊地回头问道:“你是谁?”女尼回答:“是我呀。”妙玉仔细看了看,说道:“原来是你。”接着就抱住女尼呜呜咽咽地哭起来,说道:“你是我的妈呀,你不救我,我就活不成了。”女尼一边轻声唤醒她,一边给她揉着身体。道婆倒了茶给她喝,就这样折腾到了天亮,妙玉才渐渐睡去。 女尼赶忙派人去请大夫来看病。大夫们说法不一,有的说妙玉是思虑过度伤了脾,有的说是热邪侵入了血室,有的说是邪祟作祟,还有的说是内外都受了风寒,始终没有一个定论。 后来请来了一位大夫,他问道:“她以前打坐过吗?”道婆回答:“向来都打坐的。”

大夫又问:“这病是昨夜突然发作的吗?”道婆说:“是的。”大夫判断道:“这是因为走魔入火的缘故。” 众人急忙问:“这病严重吗?有没有妨碍?”大夫说:“幸亏她打坐的时间不长,魔性侵入得还不深,还是有救的。”于是,大夫开了一副降伏心火的药。妙玉吃了一剂后,病情稍稍有所缓解。 外面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听说了这件事,便开始编造各种谣言,说:“妙玉这么年轻,怎么能忍得住寂寞呢。况且她又长得风流,性格乖巧灵慧,以后不知道会落到谁的手里,便宜了谁呢。”

过了几天,妙玉的病虽然稍微好了一些,但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总是有些恍恍惚惚的。 一天,惜春正坐在屋里,彩屏忽然进来禀告道:“姑娘,你知道妙玉师父的事情吗?”惜春问道:“她出什么事了?”彩屏说:“我昨天听见邢姑娘和大奶奶在那里说,妙玉师父自从那天和姑娘下棋回去后,夜里忽然中了邪,嘴里乱喊着说有强盗来抢她,到现在还没好呢。姑娘,你说这事儿奇不奇怪?” 惜春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心想:“妙玉虽然自认为洁净,可到底还是尘缘未断。可惜我生在这样的家庭,不方便出家。

要是我出了家,哪里还会有邪魔缠绕,到时候一念不生,万缘俱寂,该多好。” 想到这里,惜春突然心中有所感悟,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随口占了一首偈语:“大造本无方,云何是应住。既从空中来,应向空中去。” 占完偈语,她便让丫头点上了香。自己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又翻开棋谱,看了孔融、王积薪等人所着的棋谱几篇。

其中“荷叶包蟹势”、“黄莺搏兔势”都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三十六局杀角势”一时之间也难以领会和记住,唯独看到“八龙走马”时,觉得十分有意思。 惜春正沉浸在对棋谱的思考中,只听见外面有一个人走进院子,连声叫着彩屏。不知道来的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