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哥,今儿晌午吃打卤面?"许大茂蹬着二八杠自行车进院,车把上挂着鼓囊囊的布兜,"前门信托商店新到批旧家具,我看那榆木料子能做雕花板。"
李满仓从东厢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截雷击木:"大茂来得正好,赵大爷说西厢房的门轴该换了。"他瞥见布兜里露出的铜合页,眼睛一亮:"哟,这老铜活够地道,民国瑞蚨祥的款!"
秦淮茹拎着菜篮子从垂花门进来,篮子里码着新摘的黄瓜西红柿:"满仓,街道王主任刚捎话,说文化馆要订二十套雕花窗棂。"她擦了把汗,"说是要复原老舍故居,点名要宝华楼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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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簌簌落满石桌时,李满仓正教新收的徒弟刻喜鹊登梅。十八岁的农村小伙栓柱憋得脸红,刻刀在木料上直打滑:"师父,这梅枝的弯儿总刻不利索。"
"手腕子得活泛!"三大爷叼着旱烟踱过来,烟杆在青砖上比划,"跟写毛笔字似的,讲究个提按转折。"说着抢过刻刀,三下两下雕出个梅骨朵,"瞧见没?下刀要像麻雀啄食,轻快!"
后院突然传来"咣当"一声。众人跑过去,见许大茂正跟个旧立柜较劲:"这破玩意卡门框了!"赵文博眯眼细看柜腿雕花:"别糟践!这可是前清贝勒府流出来的多宝格,你瞧这葡萄缠枝纹——"
"葡萄粒儿能雕成活动珠子?"栓柱凑近细看,手指轻轻一拨,木雕葡萄竟在枝蔓间滚动。李满仓拍腿叫绝:"这是失传的活芯雕!赶紧拆下来当教具!"
三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秦淮茹抱着晒到半干的被褥往屋里跑,忽然听见西厢房顶"咔嚓"响。老槐树枝杈压塌了瓦片,雨水顺着房梁往下灌。
"接漏!"傻柱抄起炒锅就往西厢房冲。许大茂举着搪瓷盆跟进,嘴里还不忘贫:"好家伙,水帘洞改行开澡堂子了!"李满仓搭梯子上房,摸到断裂的檩条时心里一紧:"糟,这是金丝楠的老料!"
暴雨中,四合院老少齐上阵。三大爷翻出五八年防汛用的油毡布,栓柱把雕废的木料削成楔子。赵文博颤巍巍捧来桐油罐子:"得用这个拌石膏,比水泥膏子黏糊!"
雨过天晴时,塌陷的屋顶补上了新檩条。李满仓摸着修补处新刻的避火兽纹样:"栓柱这补救雕工可以出师了。"许大茂却盯着地上冲出的陶片直嘀咕:"这瓦当纹路,别是元朝的吧?
白露这天,信托商店拉来三车旧木料。王主任拿着文化馆的图纸叮嘱:"老舍先生书房这扇月亮门,雕的是四君子配岁寒三友..."许大茂抻脖子一瞅:"好家伙,梅兰竹菊松竹梅?这不重复了吗?"
"你懂个屁!"赵文博的旱烟杆敲在许大茂后脑勺,"这叫岁寒四友配君子三清,讲究的是..."他突然噤声,盯着木料堆里半截房梁,"满仓!快来看这木纹!"
李满仓扒开蛛网,手指抚过房梁上的雷击纹:"金丝楠阴沉木!这得是明代皇木厂的料!"秦淮茹忙扯块蓝布盖上:"可不敢声张,前街老张家就为块阴沉木叫人举报了..."
当夜,四合院灯火通明。傻柱炖了锅猪肉白菜粉条,香气里混着桐油味。栓柱在新得的阴沉木上打坯,刻刀过处泛起淡淡金光。许大茂蹲在旁边数票据:"文化馆的预付款,街道的补助金,信托的抽成...
大雪压弯槐树枝时,文化馆的订单进了收尾阶段。李满仓带着栓柱给最后一块窗棂上桐油,许大茂捧着印泥来盖章:"宝华楼李记"的朱红戳子落在暗处,这是老匠人默守的规矩——好活不留名。
验收当天,王主任领着专家团进院。穿呢子大衣的老教授摸着月亮门雕花,突然老泪纵横:"五八年拆城楼时,我父亲刻的垂花柱也是这般手艺..."他颤巍巍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截残损的木雕雀替。
栓柱默默量了尺寸,当晚就着月光重刻了一对。新雀替装在老教授家的门廊上时,惊飞了满院的麻雀。许大茂蹲在门墩上啃烤红薯,忽然听见树梢八哥学舌:"磨剪子嘞戗菜刀——"他咧嘴一笑,红薯渣掉进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