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截芦管

“那颜!那颜!”

朔方城内,蛮兵元帅苏赫神色慌张地匆匆闯入大殿。

“太子慕无离率永昼北境大军来犯,此刻兵临朔方城下,那颜您欲以何策退兵?”

额尔敦齐木?岱钦正卧在侍女合兰膝上,他旋即悠然睁开双眼,坐起身,狠狠骂出一句:“Noiin gulug(狗崽子)!七年前数位王叔命丧其手,今那恶煞竟又现身!从前阿父不许我出战,可如今他再度来犯,这分明就是长生天赐本那颜的机缘,让本那颜为死去的王叔们报仇雪恨!”

蛮兵元帅苏赫满心焦灼,苦劝道:“大那颜……此人有永昼天神之名,绝不可小觑!七年前大汗与他也仅是数战纠缠,难分胜负。那颜您还是速速传信给大汗求援,商议是否与兀良哈部联手退敌为妙啊!”

额尔敦齐木·岱钦面色一沉,不悦道:“苏赫,究竟你我谁才是那颜?阿父将朔方交予我,便是信本那颜能守好此地。你即刻去给阿父送信,不就是个永昼天神么?本那颜定要割下这永昼天神的头,拿去祭献长生天!”

蛮兵元帅苏赫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咬着牙,满脸苦涩地依言先派人去送信。

额尔敦齐木·岱钦缓缓抬起眼帘,瞥见一永昼女奴趴在地上匍匐拭尘,遂懒洋洋道:“你,过来。”

女奴那可儿战战兢兢,爬到他面前。

侍女合兰见状,疑惑道:“那颜有何吩咐,合兰可为您效劳。”

额尔敦齐木?岱钦嘴角噙一抹阴笑,年轻而阴鸷的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奴。

“这那可儿在朔方城待了多久了?”

合兰轻声答道:“已二十载。”

“听闻这那可儿被掳来时,在永昼尚有双亲?”

俯身跪地的那可儿听到此话,抖若筛糠,惧意难掩。

额尔敦齐木?岱钦悠悠道:“如今他们想必也已年老体弱,将入黄土了吧?”

合兰一时语塞,问道:“那颜为何突然这般问?”

额尔敦齐木?岱钦伸手掐住那可儿下颌,森然道,“你们永昼不是向来重孝?那可儿,你可想回家?”

女奴那可儿瞳仁骤缩,惊惶摇头:“奴……只……只想留在这儿伺候那颜。”

额尔敦齐木?岱钦哂笑,“你们永昼向来以孝为先,你若不回去,可就没人给你家中老父老母送终了……”

那可儿红了眼眶,强忍哀痛默不作声。

只听额尔敦齐木·岱钦在她耳边幽幽低语:“今日本那颜心情尚佳,你若想回去,本那颜便派人送你出城,让你城外的族人带你回去,你可愿意?”

那可儿又惊又疑,但对故乡的思念终究战胜了恐惧,怯生生道:“那颜真能放我出城?”

额尔敦齐木·岱钦微微点头,“你毕竟伺候本那颜多年,本那颜会在城中寻几个同族之人与你同行,不让你孤单。”

那可儿如蒙大赦拼命磕头,热泪盈满眼眶,“多谢那颜!多谢那颜!”

她狂喜难抑,只顾磕头,直至磕出丝丝血迹也浑然未觉。

而额尔敦齐木·岱钦但笑不语,朝身边仆从挥了挥手,“派几个人,带她走。”

数名没疆护卫腰间别着长刀,押着那可儿缓缓离去。

——

金戈之声乍起,铁蹄踏处,大地震颤。

大军压在朔方城外,旌旗蔽空,甲胄映日。

北境军跨骑骏马,朔方蛮族士兵紧闭城门。

远处高耸城墙上,一阵喧闹人声断续传来。

“殿下!您看那是什么?”

纪殊珩眉峰紧蹙。

远处巍峨城墙上,朔方的蛮族士兵们押解着一群衣衫褴褛之人现身,男女老幼皆有。

永昼奴隶们被一路推上城墙,察觉灾厄临头,皆奋力挣动。

人人声嘶力竭,声音凄惶:“军爷开恩,饶了我们这条贱命吧!”

男女老幼皆涕泗交流,哭嚎之声不绝:“求求你们,不要!我们什么也没做!!”

青壮男子们虽已面如死灰、土色盈腮,却仍不甘就缚,一路奋起反抗。

怎奈那没疆蛮兵凶残暴虐,枪尖霍霍,寒光闪处,直戳入青壮男子腹部,刹那间血溅当场,竟有内脏碎末随之带出,惨状令人目不忍视。

一众胆小之人骇得双腿发软,只能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这等炼狱惨象,身体簌簌发抖。

而那以为终于能回家的女奴那可儿,更是难逃厄运。

蛮兵恶狠狠扑来,粗暴地撕开她的裙衫,使其娇躯袒露,光天化日下受尽屈辱。

女奴那可儿泪若决堤,绝望盈面,神志恍惚间,喃喃低语:“爹……娘,若槿回不去了……”

泣声幽咽,似孤雁哀鸣。

她叫白若槿,她不叫女奴那可儿……

曾有一瞬,她真的以为,她能回家了。

白若槿被推搡着站在城楼上时,手中仍死死攥着一截碧绿芦管。

不远处,慕无离坐在战马上举目眺望,微微皱眉。

众人听得城墙上一阵喧嚣狂笑,只见一群没疆士兵推搡着那群老弱,继而,残忍地将他们逐一抛下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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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地面血花四溅,肉泥横飞,其中一截白衣血染清晰可见,似一朵浸血的木槿花。

晋老将军晋佑神色凝重,“那些……似是永昼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