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休息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怎么今天好像少了一个人?”王夫人知道他是在想黛玉。之前因为家书没有提及,今天贾政又刚刚到家,一家人正沉浸在喜悦之中,不便直接告知,于是只说黛玉生病了。可宝玉心里却如刀绞一般难受,只因父亲刚到家,他只能强忍着悲痛,尽力保持镇定地伺候着。 王夫人设家宴为贾政接风洗尘,子孙们纷纷敬酒。凤姐虽然是侄媳,但如今掌管着家中事务,也跟着宝钗等人一起给贾政递酒。贾政便说道:“大家敬过一轮酒就都去休息吧。”又吩咐众家人不必再伺候,等明天拜过宗祠之后,再来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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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妥当后,贾政便与王夫人说起分别后的事情,王夫人有些话也不敢轻易说出口。倒是贾政先提起了王子腾的事情,王夫人也不敢过于悲伤。贾政接着又说起薛蟠的事情,王夫人只是说他是自作自受,趁机也把黛玉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了贾政。贾政听后大吃一惊,不禁流下泪来,连连叹息。王夫人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旁边的彩云等人赶忙拉了拉她们的衣服,王夫人这才止住哭泣,重新说起一些让人高兴的事情,随后便各自安寝了。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便前往宗祠行礼,所有子侄都一同前往。行礼结束后,贾政在宗祠旁边的厢房坐下,把贾珍和贾琏叫到跟前,询问家中的事务,贾珍挑选了一些能说的事情如实禀告。贾政又说道:“我刚回到家,也不方便仔细查问。
只是听外面的人说,咱们家如今大不如前了,以后做事都要谨慎些。你年纪也不小了,对孩子们该管教就要管教,别让他们在外面惹是生非。琏儿,你也得好好听听。我不是刚回家就想指责你们,只是我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才提醒你们,你们以后要更加小心。”贾珍等人听了,脸涨得通红,也只能答应一声“是”,不敢再多说什么。贾政见此也就不再多说了。 贾政回到西府,众家人纷纷磕头请安,之后他又回到内室,众女仆也行礼问安,这些细节就不多说了。
再说宝玉,因为昨天贾政问起黛玉,王夫人回答说黛玉有病,他便在心里暗自伤心。直到贾政让他回去,在回去的路上,他已经偷偷流了不少眼泪。回到房中,看到宝钗正和袭人等人说话,他便独自坐在外间,满心郁闷。宝钗让袭人给他送茶,以为他是担心老爷查问功课,所以才这样,便走过来安慰他。 宝玉趁机说道:“你们今晚先去睡一会儿吧,我想定定神。现在我的记性大不如从前了,说三句话就忘两句,要是被老爷看到,肯定会不高兴的。你们去睡吧,让袭人留下来陪陪我。”宝钗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自己回房先睡了。
宝玉轻声让袭人坐下,央求她把紫鹃叫来,说有话要问她。“只是紫鹃见到我,总是一脸生气的样子,话也不好好说,必须得你去跟她解释清楚,她才肯来。”袭人道:“你说要定神,我还挺高兴的,怎么又惦记起这件事了?有话你明天问不行吗?”宝玉道:“我就是今晚正好有空,明天万一老爷安排我做什么事,就没机会了。好姐姐,你快去把她叫来。”袭人道:“要是二奶奶不叫,她是不会来的。”宝玉道:“所以我才求你去跟她说明白啊。”袭人道:“那我去了该说什么呢?”宝玉道:“你还不明白我和她的心思吗?都是因为林姑娘的事。
你就说我不是负心人,可如今你们却把我弄成了一个负心汉!”说着,宝玉朝里屋看了看,用手指了指,又说:“她(宝钗)并不是我真心愿意娶的,都是老太太他们安排的,好好的林妹妹就这么被他们给……她就算死,也该让我见上一面,把话说清楚,这样她死了也不会怨我。你也听见三姑娘她们说了,林妹妹临死的时候还在怨恨我。紫鹃为了她姑娘,也对我恨之入骨。你说我是无情的人吗?晴雯不过是个丫头,也没什么特别的,她死了,我还写了篇祭文去祭奠她呢。那时候林姑娘还亲眼看到了。如今林姑娘死了,难道还不如晴雯吗?死了连个祭文都不能写。要是林姑娘泉下有知,想起这些,肯定会更怨我!”
袭人道:“你要是想祭她,自己去祭就是了,找我们做什么?”宝玉道:“我自从病好之后,就一直想写一篇祭文,可现在我一点灵感都没有了。要是祭别人,随便写点什么也就算了,但要是祭林姑娘,可一点都不能马虎,不能写得太俗气。所以我才想叫紫鹃来问问,她最了解她姑娘的心思,从哪些方面能看出她对我的感情。我没生病的时候还能想起来一些,可病了一场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林姑娘之前已经好了,怎么突然就死了呢?她身体好的时候我没能去看她,她是怎么想的?我生病的时候她也没来,她又有什么想法?
我好不容易把她的东西要了过来,可二奶奶总不让我碰,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袭人道:“二奶奶是怕你伤心,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宝玉道:“我不信。既然她这么惦记我,为什么临死的时候把诗稿都烧了,不给我留个纪念?又听说她死的时候天上有音乐声,说不定她成了神或者升仙了。
我虽然看到了棺材,可到底不知道棺材里是不是真的有她。”袭人道:“你这话可就更糊涂了,哪有人还没死就把空棺材当死人的。”宝玉道:“不是这样的!一般成仙的人,要么是肉身升天,要么是脱胎换骨。好姐姐,你还是去把紫鹃叫来吧。” 袭人道:“这样吧,我先去把你的心思跟她细细说清楚,她要是肯来还好,要是不肯来,我还得费好多口舌。就算她来了,见到你也不一定会跟你说心里话。依我看,等明后天二奶奶出门了,我再慢慢问她,说不定能问出些详细的情况。等我问清楚了,找个空闲时间再告诉你。”
宝玉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可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 正说着,麝月从里屋出来,说道:“二奶奶说,已经四更天了,请二爷进去睡觉。袭人姐姐肯定是说得太高兴了,都忘了时间。”袭人道:“可不是嘛,该睡了,有话明天再说吧。”宝玉无奈,只能满心愁绪地走进里屋,又在袭人耳边轻声说:“明天可别忘了。”袭人笑着说:“知道了。”麝月打趣道:“你们两个又在偷偷说什么呢。干嘛不跟二奶奶说一声,就到袭人那边睡去,让你们说一整晚,我们也不管。”宝玉摆摆手,轻声说:“别说话。”
袭人嗔怪道:“小蹄子,又在乱嚼舌根,看我明天不撕你的嘴!”转过头又对宝玉说:“都怪二爷,说了这么久的话,还没说到正事儿上。”说着,便送宝玉进了屋,然后各自散去。 那天夜里,宝玉辗转难眠,到了第二天,心里还想着这件事。
这时,只听到外面有人传话说:“各位亲朋好友听说老爷回家了,都想送戏来为老爷接风。老爷再三推辞,说:‘唱戏就不必了,就在家里准备些水酒,倒不如请亲朋好友过来,大家聚聚聊聊天。’于是定在后天摆席请客,所以进来告知一声。”至于到底请了哪些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