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瞧见芳官梳好了头,挽起了发髻,还佩戴了一些花翠装饰,赶忙让她改换妆容,又吩咐将她鬓角周围的短发剃掉。不多时,芳官露出了碧青的头皮,头顶当中分开,梳成了大顶的发型。宝玉接着说道:“冬天的时候,就戴上大貂鼠卧兔儿帽子,脚上穿着虎头盘云的五彩小战靴,要么就把裤腿散开,只穿净袜搭配厚底镶鞋。”随后又觉得:“芳官这个名字不好,改成个男名才显得别致。”于是,便将芳官改名为“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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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官对这个新名字十分满意,开心地说道:“既然改了男名,那你出门也得带我一起出去。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是和茗烟一样的小厮。”宝玉笑着回应:“可别太天真,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女孩子。”芳官不服气地笑道:“你呀,就是没什么主意。咱们家不是有几家土番仆人吗,你就说我是个小土番儿。而且大家都说我梳着打联垂的样子好看,你觉得我这主意妙不妙?” 宝玉听了芳官这番话,喜出望外,连忙笑道:“这个想法真不错。
我也常见那些官员身边,有不少跟随的人,是外国进献俘虏的那种种族,大家看中的就是他们不怕风霜,骑马便捷。既然这样,再给你起个番名,就叫‘耶律雄奴’。‘雄奴’这两个音,和匈奴的发音也相通,匈奴和犬戎都是古代边疆少数民族的名称。况且这两个种族,从尧舜时期开始,就一直是中原的祸患,晋唐等朝代,都深受其害。幸好咱们有福气,生在如今这个太平盛世,我们是大舜的正统后裔,当今圣上的功德仁孝,威名赫赫,与天地日月同辉,千秋万代不朽。所以,历朝历代那些跳梁小丑般的边疆势力,到了现在,不用我们动一兵一卒,他们都心甘情愿地拱手投降,俯首称臣。我们正应该借此调侃调侃他们,为君父增添光彩。”
芳官听了,打趣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该去练习骑马射箭,学些武艺,挺身而出,抓几个反叛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尽忠效力呢。何必借着我们,在这儿耍嘴皮子,自己寻开心,还说是在称功颂德。”宝玉笑着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如今天下太平,四海之内的国家都来归附,八方安宁,千百年都不需要动用武力。咱们虽然只是在开玩笑,但也应该歌颂当今的太平盛世,这样才不辜负我们现在享受的和平生活。”芳官听了,觉得有道理,两人都觉得这个新名字十分合适。从那以后,宝玉就叫芳官“耶律雄奴”。
其实,贾府的两宅都有先人当年俘获的囚犯,赐为奴隶,只是这些奴隶都被安排去饲养马匹,没什么大的用处。湘云向来性格豪爽,喜欢玩耍,她最喜欢女扮男装,常常自己束上銮带,穿上折袖衣服。最近看到宝玉把芳官扮成了男子,她也有样学样,将葵官也打扮成了小子的模样。葵官平时就常把头发刮剔得很短,这样方便在脸上涂抹粉墨油彩,而且她手脚灵活,打扮成小子后,也省了不少化妆的功夫。
李纨和探春看到后,也觉得很可爱,于是就让宝琴的荳官也打扮成了一个小童。荳官头上梳着两个丫髻,穿着短袄红鞋,只差在脸上涂些油彩,看上去就像戏台上的琴童一般。湘云给葵官改了名字,叫“大英”。因为葵官姓韦,所以就叫她韦大英,这个名字正合湘云的心意,暗合“惟大英雄能本色”这句话,意思是何必涂脂抹粉,才算是男子。荳官身材矮小,年纪又小,还十分机灵,所以大家都叫她荳官。园子里的人,有的喊她“阿荳”,有的喊她“炒豆子”。宝琴觉得琴童、书童这些名字太常见了,还是“荳”字更别致,于是就把她改名为“荳童”。
饭后,平儿设席回请大家。她觉得红香圃太热,便在榆荫堂中摆下了几桌新酒和美味佳肴。恰巧尤氏带着佩凤、偕鸳两个妾室过来游玩。这两个妾室年轻貌美,性格憨直,平时不常到园子里来。如今进了园子,又遇到湘云、香菱、芳官、蕊官等一众女子,正所谓“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她们一下子就玩到了一起,说说笑笑,根本顾不上尤氏在一旁。她们只让丫鬟们去服侍尤氏,自己则和众人一起四处游玩。不一会儿,她们来到了怡红院,忽然听到宝玉喊“耶律雄奴”,佩凤、偕鸳和香菱三人顿时笑作一团,纷纷询问这是什么意思。随后,大家也跟着学叫这个名字,可总是叫错音韵,或者忘记字眼,甚至有人喊出了“野驴子”,引得园子里听到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宝玉见大家都在取笑,担心这样会让芳官难堪,赶忙说道:“听说海西的福朗思牙,有金星玻璃宝石,他们本国的番语中,把金星玻璃叫做‘温都里纳’。现在把你比作这金星玻璃,改名叫‘温都里纳’,好不好?”芳官听了,更加高兴,连忙说道:“好呀,就叫这个名字。”于是,芳官又有了这个新名字。但大家觉得“温都里纳”这个名字太拗口,就又给她换回了汉名,叫“玻璃”。 闲话不多说。且说当时众人都在榆荫堂中,以喝酒为名,尽情玩耍。
大家让女先儿击鼓,平儿采了一枝芍药花,约了二十来个人玩起了传花令的游戏,场面十分热闹。正玩得开心时,有人来报:“甄家有两个女人送东西来了。”探春、李纨和尤氏三人便起身前往议事厅去相见,这边的众人也都出来走动走动,散散心。佩凤和偕鸳两个跑去打秋千玩耍,宝玉见状,说道:“你们俩上去,我来推你们。”佩凤连忙说道:“算了吧,可别给我们惹麻烦,还是叫‘野驴子’来推我们吧。”宝玉急忙赔笑:“好姐姐们,别再拿这个名字开玩笑了,不然别人跟着学,又要骂她了。”偕鸳也笑着打趣:“笑得都没力气了,还怎么打秋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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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掉下来,摔出你的黄子来。”佩凤听了,便追着偕鸳打闹。 大家正玩得开心,突然,东府里几个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说:“老爷去世了。”众人听了,大吃一惊,连忙说道:“老爷好好的,又没有生病,怎么突然就没了呢?”家里的下人解释道:“老爷天天修炼,肯定是功行圆满,升仙去了。”尤氏一听这话,又看到贾珍父子和贾琏等人都不在家,一时间竟没有个可靠的男子可以依靠,心里不免有些慌乱。她赶忙卸下身上的妆饰,让人先到玄真观把所有的道士都锁起来,等贾珍回来审问。
同时,她急忙坐上马车,带着赖升等一干老家人媳妇出城。又请来太医查看老爷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大夫们看到人已经死了,无法诊脉,他们向来知道贾敬修炼的导气之术都是虚无荒诞的,更何况他还参星礼斗,守庚申,服用灵砂,这些行为都是虚妄不实的,过度劳神费力,反而因此伤了性命。如今贾敬虽然死了,但肚子里坚硬如铁,面皮和嘴唇烧得紫绛皱裂。大夫便向尤氏回禀说:“老爷是因为信奉玄教,吞金服砂,导致身体烧胀而死。”
众道士慌张地解释道:“原本是老爷用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坏了事,我们也曾劝说‘功行还没到,不能服用’,没想到老爷在今夜守庚申的时候,悄悄地服了下去,然后就升仙了。这恐怕是老爷虔诚修道,已经脱离苦海,抛弃了皮囊,自己解脱了。” 尤氏根本不听道士们的解释,只让人把他们锁起来,等贾珍回来发落。同时,派人快马加鞭去报信。她看了看这里地方狭窄,不适合停放尸体,而且尸体横竖也不能进城,于是赶忙让人把贾敬装裹好,用软轿抬到铁槛寺停放。她掐指一算,最快也得半个月的时间,贾珍才能回来。
眼下天气炎热,实在不能久等,于是她便自行做主,让天文生挑选了日期入殓。寿木是贾敬早年就备下寄存在庙里的,倒也方便。三天后,便开始办理丧事,让众人披麻戴孝。同时,还做起了道场,等待贾珍归来。
在荣府里,凤姐儿因为有事脱不开身,李纨又忙着照顾姐妹们,宝玉不谙世事,无法处理外面的事务,所以只能把府外的事情暂时托付给几个家中二等管事的人。贾、贾珖、贾珩、贾璎、贾菖、贾菱等人也各自承担了相应的执事工作。尤氏因为要处理宁府的事情,无法回家,便把她的继母接到宁府看家。
她的继母为了放心,把两个尚未出嫁的小女儿也一并带来,与自己一同起居。 再说贾珍听到父亲贾敬去世的消息,立刻忙着去告假。礼部因为贾珍和贾蓉都是有官职的人,而且当今皇上非常重视孝道和兄弟情谊,不敢擅自做主,于是写了奏本请求皇上旨意。原来皇上极其仁爱孝顺,对功臣的后裔也格外隆重对待。皇上一看到奏本,就下诏询问贾敬的官职。礼部代为启奏:“贾敬是进士出身,他的祖职已经荫封给了儿子贾珍。
贾敬因为年事已高且疾病缠身,常常在都城之外的玄真观静养。如今因病在寺中去世,他的儿子贾珍、孙子贾蓉,现在因为国丧跟随圣驾在此,所以请求请假回去料理丧事。”皇上听了之后,赶忙下了一道额外的恩旨:“贾敬虽然是平民,对国家没有什么功绩,但念在他祖父的功劳,追赐他五品之职。让他的子孙扶着灵柩从北下之门进入都城,回到他们的私宅进行殡殓。除了允许子孙们尽完丧礼后扶柩回到原籍,还让光禄寺按照惯例赐祭。朝中王公以下的官员都准许去祭吊。钦此。”这道旨意一下,不仅贾府中的人感恩谢恩,连朝中所有大臣都高呼万岁,对皇上的旨意称赞不已。 贾珍父子日夜兼程,骑马往回赶。
半路上,又看见贾和贾珖二人带领着家丁骑着快马赶来。他们看到贾珍,立刻一齐滚鞍下马,向贾珍请安。贾珍急忙问道:“你们来做什么?”贾回答说:“嫂子担心哥哥和侄儿回来的路上,老太太无人护送,所以叫我们两个来护送老太太。”贾珍听了,对尤氏的安排称赞不已,又询问家中的料理情况。贾等人便把如何抓住道士,如何把贾敬的遗体挪到家族的家庙,因为担心家里没人,所以接了亲家母和两个姨娘在上房住着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贾蓉这时也下了马,听到两个姨娘来了,便和贾珍相视一笑。贾珍连说几声“妥当”,然后挥鞭催马,一刻也不停歇,连旅店都不投宿,连夜换马飞奔。一天后,他们到了都城的城门,先直奔铁槛寺。
那时已经是四更天了,值夜的人得知消息,赶忙叫醒众人。贾珍下了马,和贾蓉放声大哭,从大门外就跪着爬了进来,一直到棺木前,磕头哭泣,悲痛至极,一直哭到天亮,喉咙都哑了才停下来。尤氏等人也都和他们一一见过面。贾珍父子赶忙按照礼数换上了丧服,在棺木前俯伏着。但因为要料理丧事,实在无法做到目不视物、耳不闻声,只能稍微减少一些悲戚之情,以便指挥众人。贾珍把皇上的恩旨详细地向众亲友讲述了一遍。一面先打发贾蓉回家中料理停放灵柩的相关事宜。 贾蓉一听,巴不得立刻行动,先骑马飞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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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家,就急忙命令前厅收起桌椅,放下槅扇,挂上孝幔子,在门前搭建起鼓手棚和牌楼等。忙完这些,他又急忙进来看望外祖母和两个姨娘。原来尤老安人年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