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四洲正中有一无名神山,撑天焊地,神鬼不侵,周身常年风暴四起,电烁雷啸,实为天下禁忌…道长先前所言,莫非这山还能倒了不成?”木由倏地一惊,抬头不安看了看,浑身冷飕飕,垂眉怪叫起来:
“那岂不是天要塌了?”
道士自顾摇头,答:“自来天倾地覆,终有绝圣救拔,祓除灾厄,回降祥光。只是而今人途晦颓,应呼开运,当有贤灵,因而不赖远神,但凭凡躯,力迎泰运,与道相衡。”
一言讫毕,他撇回头去,只把双目斜向别处。
木由没什么伤悲,这鸟道人说的那些鬼话,他一句也没懂,只道我本青蝇吊客,既知前路,何苦不快?临终近矣,忆起当年同娘亲“山中无甲子,寒岁不知年”那般潇洒,神情有些落寞罢了。
他两个故行了数日,过至一矮山,层林之后,远眺过去,金沙浃地,浪涛清平,却有一光头老汉黢黑瘦弱,身挂袈裟,挑担负行。瞧他似乎腿有不便,难登坡路,少年挺直腰,欲帮上一把。
“老人家,给我吧。”
蓑翁轻飘摆手,瞳仁炯炯盯着来人,沉默须臾,半响开口:
“噫,小施主好伶俐的模样,我自晨来找寻,未有结果,娃儿,恁可曾遇一青牛耶?
石上鼾亸的道士悄然坐起,含眸微探,赫然愣住,忍不住揉了揉眼。
“我等至时,已过不少路程,沿途未有见牛,莫说牲畜,便是小雀儿也不曾有。”木由且盼了左右,此荒滩绝路之所,何来生迹,便是这沙门,亦存可疑。
那老僧听这猴娃但说此地空芜,难养群生时,略有所动,继而一把放下担子,扬声冲上头道人喊了喊:“那位道友,老衲的宝贝牛儿,恁可瞧见过嘛!”说罢,径直朝他走去。
道士暗叫不妙,却又转念一想,只把心神一定,既知其意,有何惧哉,故露出微笑:“纵是山遥水阔,但凭有形有状,念心清查,牛在此处,它便如你所愿。”末了,伸手指向不远平地,忽觉高昂“哞”叫,青牛现迹,低首食草。
木由“噫”了出声,方才这里分明没有…莫非赶路太久,双目昏花不成?
“善哉,我这老畜顽固不灵,许是自发饿了,不知跑哪里去,如今归来,还要谢过…道长。”
男人闻之面燥,不止清咳,平息后曰:“不尽有为,不住无为。从来不失,何用追寻?既让天下,全受其果。逆而行之,生死勿论。劝君再看远些。”
即说是:
僧故相难警道人,
凭空牛走要留痕。
若言离越犹为可,
仍教弗疏重道门。
又言道:
平生不用凌云志,
要取空门一盏灯。
寸语叮明如闪电,
三军宿将罢兵争。
那老汉又深深望了他一眼,探破未说破,只是扶牛拉缰,淡然曰:
“后生可畏。”
随之悠悠离去。
留冷汗一人,蒙惑者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