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波浩渺无垠,仿若混沌初开时,那条挣脱天地枷锁、肆意纵横的洪荒巨龙,每一记翻滚,都裹挟着开天辟地的磅礴伟力,在狂风的无情肆虐下,掀起惊涛骇浪。海岸边,岚涛汹涌澎湃,恰似万千铁骑裹挟着滚滚征尘,风驰电掣般奔腾而来,马蹄踏处,水花飞溅,奏响震天动地的冲锋战鼓,那排山倒海之势,无止无休,似要将这沿岸一切都碾碎于滔滔白浪之下。
层层叠叠的海浪,宛如被触怒的上古海神倾尽全力掷出的水之巨擘,带着能覆灭苍生的无尽愤怒,前赴后继地朝着岸边与礁石扑击。它们呼啸着、嘶吼着,以遮天蔽日之姿,狠狠砸落,刹那间,“轰”的一声巨响,溅起千丈水花,那水花恰似炸开的玉珠宝库,颗颗晶莹剔透露着寒光,又在风雨狂暴的裹挟下,四散纷飞,似暗器、像流矢,射向四面八方,所到之处,皆是水幕茫茫,一片朦胧。
舟身重归平稳,江面上的风雨却依旧未歇,只是相较方才那惊心动魄的险境,此刻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宁静。李依长舒一口气,手中紧握着的剑“哐当”落地,双腿一软,瘫坐在舟中,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眼眶泛红,嘟囔道:“这鬼江,可吓死我了,再这般折腾,我这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黄斩俯身捡起剑,擦拭干净剑身上沾染的水渍与血水,抬眸望向远处那依旧朦胧在雨幕里的江岸,沉声道:“此番多谢前辈出手,若不是前辈,我二人今日怕是难以脱身。”老头收了法术,长刀归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摆了摆手,哼道:“哼,你这小子还算懂事,可不像这丫头,嘴皮子不饶人,净会添乱。”
李依闻言,本就惊魂未定,又被这般数落,心里委屈,撅嘴反驳:“我又没求着你来救,方才我不也挥剑杀敌了,没功劳也有苦劳。”老头白了她一眼,懒得再与她拌嘴,转头专注操控舟身前行。
随着舟缓缓驶向对岸,风雨渐弱,像是这场江上惊险大剧落幕的前奏。天边云层破开一角,几缕微光渗漏而下,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映照着那叶满是斑驳水渍、血迹的舟。待彻底靠岸,三人上岸,李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雨后清新空气,“我发誓,这辈子再不渡这倒霉江了。”
黄斩将包裹重新背好,看向老头,诚恳道:“前辈,此番恩情,黄斩铭记于心,日后若有差遣,在所不辞。”老头捋捋胡须,目光越过江岸回望那汹涌江水,“罢了,你小子品性不错,往后行事多留个心眼。这丫头,也得改改那咋咋呼呼的性子。”说罢,身影一闪,消失在江岸竹林间。
黄斩拉起李依,“走吧,接下来路还长,经此一遭,往后怕是还有诸多艰险等着咱们。”李依拍了拍衣衫上尘土,起身,深吸一口气,重燃斗志,“怕啥,有你在,再难咱也能闯过去。”二人整顿一番,迎着那破云而出的日光,朝着江岸深处走去,身影渐没入那片葱郁山林。
雨幕如织,密不透风,黄斩与李依在泥泞小道上艰难跋涉,已然连续两个雨夜未曾停歇。雨水顺着李依的发丝成串滑落,衣衫湿冷沉重,紧紧贴在她瑟瑟发抖的身躯上,每迈出一步,都似有千钧重,鞋上沾满的泥巴更是让步伐愈发拖沓。
“黄斩,我实在……走不动了。”李依的声音带着哭腔,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助,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泥地里。黄斩赶忙扶住她,抬眸四望,恰见不远处有个小村庄,朦胧在雨雾里,几缕昏黄灯光,像黯淡的希望之火。
二人拖着步子走进村庄,寻了许久,很多户都是闭门不见,匆匆赶走他们,不然就直接不回答,最终走在村子角落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位老婆婆,满脸皱纹里藏着和善。“孩子,这大雨天的,快进来!”老婆婆热情招呼,将他们迎进屋内,动作急匆匆,一直看着外面情况,似乎在担忧什么。
屋里简陋却暖和,炉火噼里啪啦,驱散些许寒意。李依瘫坐在凳上,鞋子一脱,脚趾都被泡得泛白,她顾不得许多,接过老婆婆递来的热水,捧在手心取暖。
夜深,风雨依旧敲打着窗棂,李依裹着薄被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刚有了些困意,一阵凄厉声响骤然划破夜空,似鬼哭,又像狼嚎,尖厉刺耳,在村庄狭窄街巷回荡。李依瞬间惊醒,惊恐瞪大双眼,死死抓住黄斩胳膊,“那、那是什么声音?”黄斩下意识祭出天命起身,警惕望向窗外,神色凝重。
老婆婆颤巍巍端着烛台进来,满脸忧色,“唉,这声音一出来,怕是又不安生了。咱这小村庄,一直有鬼怪作祟的传闻,夜里常有不明东西出没,听说还吃过人呐,吓得大伙天一黑就闭门不出,你们来这……怕是也撞上邪事儿了。”烛光摇曳,映着婆婆脸上深深沟壑,更添几分阴森氛围。
李依可话虽如此,窗外那怪异声响愈发猖獗,似有东西在暗处游走、窥探,偶尔还传来似重物拖行的摩挲声,仿佛有双无形的、冰冷的手,缓缓摩挲着村庄的黑夜,随时可能冲破房门,将恐惧具象化,将他们拖入无尽深渊。李依是怕鬼的,所以蜷缩在床角,心跳如雷,目光紧随着黄斩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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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这到底怎么回事,村子发生过什么事?外面这是鬼怪?”黄斩皱眉问道。
李依吓得不敢看窗外。
雨敲窗棂,风号屋椽,屋内那昏黄烛火晃悠不定,恰似惊惶人心,摇曳闪烁。老婆婆缓缓在板凳上落座,双手下意识地在围裙上反复摩挲,满脸皱纹仿若岁月犁出的沟壑,每一道里都藏着往昔的惊悸,她清了清嗓子,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沧桑,开了口。
“孩子呐,不瞒你们,咱这村子怪的很,也不知道你们咋就来到这呢。
哎…原也是安宁祥和嘞,邻里乡亲互帮互助,日子虽说不富足,倒也太平。”老婆婆目光飘向墙角,似穿透岁月,回到那段静好岁月,“可约莫十年前吧,一个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的夜里,村外来了个游方道士,瞧着狼狈得很,浑身泥水,咱村人好客,就收留他在村头破庙住下。”
说到此处,一阵狂风猛地拍在窗上,烛火猛地一矮,李依吓得往黄斩身边缩了缩,老婆婆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谁晓得啊,自那道士来后,村里就开始不对劲儿咯。先是家畜,一到夜里就莫名嘶叫,猪圈、羊栏里乱成一团,隔天一看,血糊糊一片,牲畜都被咬断脖颈,死状凄惨呐。”老婆婆抬手抹了把眼角,像是回忆起那血腥场景仍心有余悸。
“起初大伙还想着是山里野兽作祟,可后来,有夜里赶路的村民,竟也失了踪,只在小道上寻见几滩血迹,再后来,每到雨夜,村子半空就回荡起那渗人的声响,像有人哭,又像啥怪物嘶吼,村里几个胆大的汉子,凑一起循着声去找,结果……”老婆婆声音颤抖,眼眶泛红,“一个都没回来,隔天在村外乱葬岗发现他们,身体残破,脏腑都被掏空咯,那模样,不忍直视啊。”
黄斩剑眉紧皱,沉声道:“就没请人来降妖除魔?”老婆婆叹口气,“咋没请呐,先是起初的道长不说帮了,我们大家伙找过去时,人要就不见了,周边道观、寺庙都求遍了,和尚道士来了不少,可要么一进村就吓得脸色惨白、掉头就跑,要么设坛做法也没个用处,那邪祟像是认准了咱村,咋都赶不走,时间久了,人也搬得七七八八,如今只剩咱几个老骨头,故土难离,守着这村子咯。”李依听得小脸煞白,双手攥紧黄斩衣角,满是惊恐与不安,屋外风雨依旧,屋内被这骇人的往事笼罩,阴森寒意仿若实质,顺着脊梁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