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叔良道:“陛下,建文元年您亲自拔擢一百五十名锦衣卫为‘大汉将军’,其中就有在下!燕贼朱棣攻破南京城时,臣本打算死守金川门。但狗贼李景隆开城投降,臣不得已只能逃亡。陛下……老兵们想您想得好苦啊!”
沧海珠见他说的情真意切,料想不假,便索性不隐瞒,叹气道:“难为你们了。”
沈鉴见状,便解开绳索,他与薛叔良交谈不多,但此人颇知忠义二字,是不会在故主面前放肆的。
薛叔良当即行三跪九叩大礼,沧海珠却闪到一旁,说道:“你快起来,我已经不是皇帝了。”
薛叔良道:“陛下,臣知道您的苦心,但韬光养晦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我们的组织名曰‘红尾雀’,人手遍布全国,不下三万人,有很多在衙门中担任要职。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便会一起发动兵变,到时回天转日,重整乾坤,您仍是大明皇帝!”
沧海珠淡淡的一笑:“我不是皇帝,也不准备再做皇帝了。”
薛叔良一愣,失声道:“陛下何出此言?”
沧海珠回头望着双桫椤树,缓缓说道:“自从我在此树下顿悟,明白了很多过去想不通的东西。什么权势、地位无非都是过眼云烟。其实世上哪有什么万岁?百年之后终是一抔黄土而已。所以人在今世的荣辱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来世。只有今世积德,来世才能去西方极乐世界。”
他又转过身来,继续道:“不怕告诉你,我前世是只猫,四叔是只鼠,我杀了他方有今世果报,一切怨不得旁人。”说罢双掌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薛叔良半晌说不出话,隔了好一会儿才用沉郁的声音问道:“江山社稷,祖宗基业,陛下都不要了吗?”
沧海珠摇头:“多造杀孽,要之何用?”
薛叔良愣了半晌,眼中充满泪水,大吼道:“那全国三万心向陛下的老兵,您也不要了吗?”
沧海珠叹了口气:“尔等既然有武艺在身,应当回归乡土保一方平安,不应该因我这废帝再起不臣之心。若是那样,佛祖也会怪罪到我头上。”说罢一拂袖:“你走吧!”
薛叔良双眼流泪,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我是陛下驾前的小卒,陛下让我怎样我便怎样。”说罢趁人不备,突然冲向双桫椤树。
沈鉴呼道:“不好!”刚想阻拦却为时已晚,薛叔良啪的撞上树干,脑浆迸裂而亡,鲜血将碧草染得通红。
在场之人谁都没料到他竟如此性烈。尤其是沧海珠,他抢上前去,在死人鼻下一探,脸色苍白的说道:“罪过罪过!”然后闭上眼念起经来。
这时沈鉴却仿佛受到某种感召。他抬头望着双桫椤树,树叶子片片张开,似乎在向他招手。
他走到树下,幻象浮现出来。他沉声道:“和尚,别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