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汤往小姐屋里走时,老夫人那边也没有闲着。
孙府医离开前交在海棠手上的药方,同样誊抄了一份留给老夫人,这会儿沈氏正将那些方子一一读出,而老夫人则端坐在座位上静静听着。
等沈氏这边悉数读完,老夫人才缓缓道:“听着倒也不是什么怪奇的药材,咱们家里该是都有的。”
“是,老夫人,且这里头大多是小姐日常用的。”
老夫人点点头,又道:“你照着方子安排,把需要的多送些过去。那熏蒸的方子,你仔细留起,等大夫回来,我也问问,看是否合适我用。”
沈氏一听,忙问:“老夫人,您——”
老夫人抬手一阻:“哎,莫慌,我这般岁数,偶尔迷眼,无甚要紧。”说罢重新袖起双手,视线却是落往门外,慨叹一声后接着道,“若说无缘,却总相见,道是有情,屡屡错失。”
沈氏听懂了最后这四句,也跟着往外头瞧去,天色已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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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生在黄昏时分便已禀知自家少爷,随后尽可能不引起别人注意地溜了出去。
这地方贺生也是头一回来,早先跟着少爷策马来到门前时,也不过粗略辨知回京方向而已,加之少爷交待了这间客栈依傍官驿,真要找地方藏,也要留心别冲撞了官家人,是以这会儿真要说哪有地方可以躲的,一时还真没底。
好在贺生本就机灵,这么些年跑腿办事,也早就学会提早观察,到店拴马那会儿他就注意到马厩后头有草垛木柴摞堆,看那地方不小,扒拉扒拉,该是可以单独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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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生离开房间之后,云泽并无任何行动,倒是主动将房中窗户撑开,探头一扫,视线右上方,正好可以看见后院厨房前门。
眼看天色便已暗下,大堂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云泽耳中,他稍一凝神,便将其中各色声音分辨了个大概。
倒也真就从那各种人声中分辨出有不少外域腔调夹杂其间,吆喝谈笑碰杯对饮,便是没有目睹,也能想见此时堂中喧闹情形。
似这类行进路上供人歇脚过夜的客栈,并无绝对的打烊时间,而这种地方的店伙计,尤其是灶上厨子,也极少能有囫囵睡觉休息的时候,便是后半夜,柜上也要留个伙计等着,万一什么时候来客人了,也好招呼,毕竟是要挣钱的营生,得是照顾周到了才能让客人掏钱。
此刻站在窗边,看着底下厨房那儿一直有人进进出出端菜送汤,再听着耳中那些熙熙攘攘,别样的一番热闹,不由得让云泽又想到京城家里。
此次已算事发突然,便是祖母,也未有第一时间禀知,只急急说了一声给父亲知晓便就出发,彼时父亲甚至还一度劝他稍安勿躁。
在父亲欲言又止的眼神里,云泽何尝不明白,这种阻止,除了有担心自己鲁莽行事之外,必然还有另外一层缘故。
知子莫若父,自己即便无法真的逃婚,但故意错开婚期的事,也未必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