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仁义无法救天下

庄子传奇 一直如是 1027 字 2天前

太宰荡问:“只要世人还受到妄心奴役,即便不断地推行仁义也于事无补吗?”

庄周回答:“只要世人还受到妄心奴役,就不可能明白真正的仁义是什么,只会遭到妄心利用。当初介子推追随晋文公流亡他国,在流亡的途中,晋文公寻不到粮食,饥饿难耐,介子推毅然割下自己大腿的肉,煮汤给晋文公吃,可谓是仁义与忠诚的典范了。看到介子推的忠义之举,晋文公深受感动,于是发下誓言,若做了国君一定好好报答介子推。后来,晋文公回到了晋国,介子推看到狐偃主动请功求赏,清高的他不愿与之为伍,便悄无声息地归隐山林了。介子推归隐后,逐渐淡出了晋文公的视线,以至于晋文公封赏时都把他给忘了。后来,晋文公在大臣的提醒下才想起了介子推,他为自己遗忘了介子推而感到愧疚,于是去介子推家中登门道歉。然介子推得知晋文公来找他,非但不愿见晋文公,还背着老母亲躲进了绵山。介子推认为,臣子侍奉国君乃天经地义的事情,不应该追求封赏。他十分鄙视狐偃、壶叔等主动请赏的人,认为这些人是不仁,不义,不忠之辈,不愿与之为伍。后来,晋文公带人搜索绵山,但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介子推的下落。有人提议晋文公放火烧山,三面放火,留一面不烧,相信介子推会自己走出来。然介子推为了表明忠心,宁可和老母亲一同烧死于山中也不愿意下山。结果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介子推和他的老母亲被活活地烧死在了山中。介子推为了所谓的仁义与忠诚之名,抱着老母亲一同被大火烧死,试问值得吗?从表面上看,他确实是一个仁义忠诚的君子,可实际上他也不过是妄心的奴隶罢了。这就和当初宋襄公为了仁义之名,明明已经摆好了阵势,却不愿下令攻击正在渡泓水的楚军,结果导致大败而归是一样的道理。拘泥于教条的仁义算是真正的仁义吗?世人只是头脑上理解仁义,实际上并不明白真正的仁义是什么。真正的仁乃不仁之仁,真正的义乃不义之义。不需要谈论,也不需要标榜,由心而发的仁义方是真仁义,生搬硬套地按照教条去做事的仁义并非真的仁义。世人所认为的仁义终究不过是下德罢了,下德是不值得追求的。正如老子所云:“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无为而有以为。”由此可见,上德从不会挂在嘴边,也不会处处标榜。执着于仁义之名的人,其实和那些注重财色名利的人并无不同,所追求的都不过是外物罢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和圣人都不会去谈论什么仁义,只是任由万物自行地发展。至人忘记了自我,圣人忘记了功绩,神人忘记了名声。只有做到忘物,忘我,忘天下,方算是拥有最高境界的仁。”

听了庄周这番话,太宰荡幡然醒悟,“先生所言极是,靠学习而来的仁义并非真仁义,那不过是头脑定义出来的仁义罢了。那些为了仁义之名而牺牲的人实在太愚蠢了,他们看似拥有高风亮节,其实也不过是妄心的奴隶罢了。真正的仁义无需学习,我们只需恢复本性自然就能拥有。仁义若不是由心而发,那就不是真正的仁义了。若只是为了仁义之名而去行仁义之事,这种仁义不要也罢。先生的一席话,惊醒梦中人。我自小学习儒家思想,渴望求得最高境界的仁。然不管我读了多少儒书,都未能了悟最高境界的仁是什么。直到先生告知我,最高境界的仁乃无亲,而无亲是指忘物,忘我,忘天下,我才算明白了过来。我非常感激先生的教诲,没有先生指点迷津,我永远都只是一个活在梦中的可怜虫。”

庄周微笑地摆了摆手,“太宰不必客气,能帮助到你是我的荣幸。”

太宰荡叹了口气,道:“我虽贵为宋国的太宰,但并无什么实权。宋君崇尚武力,厌恶儒学,根本不愿听忠臣的劝谏,非要和秦、楚、燕、韩、赵、魏、齐七国争雄。如今,宋君自立为王,准备以武力夺取邻国的城池,即便我苦心劝谏,他也不愿听从,还下令凡劝谏者格杀勿论。秦、楚、燕、韩、赵、魏、齐七国并非我宋国能够得罪得了,若宋君继续一意孤行,那我宋国真的就离灭国不远了。庄子先生,不知你可有办法让宋君打消与七国争雄的念头,你能不能入朝劝一劝宋君?”

庄周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办法。宋君所在乎的是土地和霸权,而我所在乎的是道。我们可以说是走着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他又怎么会听我的呢?道本来就很难进入人的心中,更何况宋君还是一个骄横跋扈,不听劝谏的人,这就更难通过道去说服他了。执着于外物的人,往往是听不到真心的声音的,哪怕听到了也不愿意接受。这世间永远分为两类人,一类是愿意听从真心声音的人,一类是不愿意听从真心声音的人。愿意听从真心声音的人,我们尚且还能和他们讲讲道,他们也有可能愿意接受道。而不愿意听从真心声音的人就难办了,他们一开始就拒绝了回归大道的机会,哪怕我们费尽心思,苦口婆心地去劝他们,他们也不愿意听从。对于第二类人,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我有办法说服天下的每一个人相信道,那我早就去周游列国了,我怎么可能还会坐在这里编草鞋?人心非常顽固,每个人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若让我去劝谏宋君,搞不好我就人头落地回不来了。我无法左右他人的思想,我所能拯救的唯有那些愿意相信我讲的道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