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小羽回想着姚诚昨日在蓝菁寺同常泽的辩论——诸法唯心所现,唯识所变,问他:“所以心才是决定一个人升上天还是坠入底的根源吗?”
“丫头有慧根,”他赞道,“普通人看到的多半是一个人的经济状态。事实上,一念善便身在天堂,很多有钱人也在内心的地狱里挣扎,不是吗?除了心,还有行为上的差别。只求自己内心的解脱,是小乘之道。同时还为解救他人奔忙的,是大乘菩萨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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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水快凉了,小羽撇下他走进卧房,继而探头出来说了句:“待会儿你洗到一半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是浮在面上还是沉在水底,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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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的床看着有年头了,却没多少磨损,可见使用者是个仔细人。大小介于单人床和双人床之间,纯青色的床单被褥崭新,自然是今天才换的。
小羽在床沿坐下,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耳中时不时听到外屋的水声。床头桌上套着挡风琉璃护罩的油灯原本同电灯一样平稳地发着光,灯芯却不知何故忽地一晃,将小羽所在的时空搅起层层波纹。
她的身边多了个人。是个和尚,同她一样坐在床边,离她有一尺的距离,正扭头望着她。窗灰色的僧服像是家居睡觉穿的,气质儒雅但不羸弱。奇怪的是她看不清此人的脸,如同自己患了高度近视。
“你怕死吗?”她听自己问他。
“我不怕死,”能为电视剧主角做配音的男中音答道。还是看不清脸,却能让她感受到模糊滤镜之后的目光,如同今早在来路上,陆锦带她和姚诚参观过的萨月湖。平静的湖面下是清澈的湖水,然而再往深处瞧,有玄妙瑰丽的暗流遮掩的一整个世界。
“我不怕死,”他说,“我怕被人忘了。”
卧房入口处响起脚步声,小羽身边的影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朴朴、香喷喷的姚诚,同她穿着差不多款式的格子睡衣。
“想什么呢?”他坐下后愉悦地问。
“你怕籽吗?”她反问。
“当然怕了,”他说,“死了又得从头来一遍,就像打游戏退回第一关,关键是下次陪你玩的指不定是什么猪队友。”
“没问你怕不怕死,”她狡黠地眨了下眼,“问你吃无籽西瓜的时候,怕不怕籽?”
“哦,”他抬手挠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谈不上怕吧,然而无籽西瓜吃到籽,会有种突兀。”
“刚才卧空长老对我说,‘不舍一切世间事,成就出世间道,’那是什么意思?”
“思维别这么跳跃好不好?”他思考了片刻,说,“是句老话,《华严经》里的,最近几年随着‘人间佛教’的兴起又开始被频繁引用。这个流派崇倡在人间建立净土,反对消极避世。生而为人就要承担起应尽的责任,为人父慈,为人子孝,为人夫就要……嘿嘿,勤交公粮。”
“交公粮是说把工资都带回家给老婆吗?”她问。
他没回答,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那这样同不修行又有什么区别?”她心不在焉地问,目光停留在他开合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