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夜半无眠

雨氲初歇 黄鹂66 1658 字 16天前

半夜的三甲医院病房里,静谧得如同被黑暗吞噬的深渊,每一丝寂静仿佛都在无限扩张,乃至让人似乎能听到黑暗在角落里悄悄蔓延的细碎声响。卫雨氲静静地坐在母亲的病床边,那病床宛如一座孤岛,母亲就躺在这孤岛之上,被病痛的海洋所包围。

卫雨氲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痛苦的薄纱,长时间未休息使得血丝如同蛛丝般爬满了眼球,可她的目光依然犹如被磁石吸引一般,紧紧锁住母亲那毫无生气的脸庞。母亲的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愈加苍白,像一张揉皱了又尽力铺平的纸,没有一丝血色,每一道皱纹里都似乎藏匿着病痛的阴影。卫雨氲心中的担忧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向着她心灵的堤坝无情地撞击而来。

她的双手像是两只被拧在一起的麻花,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像是冬日里被冻僵的枯树枝。卫雨氲的内心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懊悔的旋涡正在疯狂地搅动着。特别是关于曾经为了那个退休老师李逸风而与父母争吵的那些记忆,此刻如同电影般一帧一帧地在她脑海里回放,每一个回忆的片段就像尖锐的碎玻璃,无情地刺进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她回忆起当时的自己,完全沉浸在那盲目的爱情幻想之中,如同陷入了一个甜美的陷阱,无法自拔,被名为李逸风的这个男人的一切所迷惑。李逸风有着温和的笑容,那笑容就像冬日里的暖阳,看似能驱散寒冷,实则让她迷失了方向。他总是穿着整洁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就像他在卫雨氲眼中完美的形象一样,一尘不染。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那眼镜后面的眼睛似乎藏着无尽的智慧,每次看向她的时候,都让她觉得像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

在那一次次与父母的争吵中,母亲总是默默承受着她的无理取闹。母亲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满了无限爱意和包容的眼睛,在争吵的时候却总是饱含着泪水。那些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从母亲的眼角滑落,浸湿了她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卫雨氲现在终于明白,那些眼泪里装着太多复杂而沉重的情感。

母亲眼中对她未来的担忧,就像一片厚重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间。母亲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舵手,在人生的大海上航行多年,一眼就能看穿前方隐藏的危险。她预见了卫雨氲与李逸风之间年龄差距所带来的犹如暗礁般的诸多生活差异,那些差异不仅仅是简单的数字之差,更是不同价值观、生活方式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无数矛盾的根源。然而,当时的卫雨氲却愚蠢地认为那只是母亲的偏见,是母亲故意要破坏她所认为的美好的爱情。她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竖起全身的刺,向着母亲恶语相向。

母亲眼中那伤心的情绪也如同浓重的阴霾,弥漫在整个回忆的画面里。她的每一句顶撞的话语,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刺向母亲那颗柔软而又脆弱的心。每一次争吵,都在母女之间划开一道深深的沟壑,那沟壑里填满了母亲的伤心和失望。母亲那原本充满光彩的眼睛,就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失去了往日的明亮和温暖,只剩下无尽的黯淡和忧伤。那是一种被最亲近的人深深伤害后的绝望,是对她们之间曾经亲密无间的关系出现无法弥补的裂痕的痛苦。

还有母亲眼中对家庭关系走向破裂的恐惧,这一情感也清晰地浮现在卫雨氲的眼前。母亲把家庭的和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在她心中,家庭就像一座精心搭建的城堡,每一块砖都是用爱和关怀堆砌而成。而卫雨氲的一意孤行,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试图将这座城堡摧毁。母亲害怕她的任性会让这个原本充满温馨与和睦的家变得四分五裂,这种恐惧如同黑夜中的幽灵,缠绕在母亲的心头。

卫雨氲的内心被愧疚感彻底地淹没,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犯下了不可饶恕罪行的罪人,被罪责的枷锁紧紧地束缚着,无法挣脱。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像是一片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她的双手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紧紧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手指用力地抠着头皮,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内心那如火山喷发般的痛苦。她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像是两片在寒风中挣扎的薄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就像往熊熊大火里扔一片羽毛,瞬间被火焰吞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样就不用面对自己内心如同洪水猛兽般的愧疚和对母亲深深的歉意。

她试图想象母亲当时的心境,那一定是一种心如刀绞般的难受。母亲就像一个在黑暗中独自摸索的旅人,突然被最信任的人狠狠推了一把,跌入了无尽的绝望深渊。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不顾多年的养育之恩,为了一个在母亲看来并不靠谱的外人与自己激烈争吵,还对自己恶语相向。母亲一定在无数个夜晚独自流泪,那些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水,怎么也止不住。母亲在黑暗的房间里,抱紧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为她的不懂事而伤心,为她们关系的恶化而绝望,每一滴眼泪都饱含着对女儿的失望和对家庭未来的担忧。

小主,

卫雨氲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下来,打湿了她的脸颊和衣衫。那些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先是在下巴处汇聚成一小滴,然后滴落在她握紧的手背上。她的身体向前倾着,仿佛想要把自己的愧疚和悔恨通过这种姿势传递给病床上的母亲。她望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母亲,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离了一般,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支撑的稻草人,摇摇欲坠。她想,如果能有机会重新来过,她一定会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乖乖地听母亲的话,不会再让母亲为自己伤心难过。哪怕要她放弃那段所谓的爱情,她也心甘情愿,只要母亲能够好起来,只要这个家还能像以前一样充满欢声笑语,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但在这无尽的懊悔之中,卫雨氲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庆幸。如果不是因为那次争吵引发了母亲的高血压,这个疑似脑肿瘤说不定还不会这么早被发现。也许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在病情还没有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时,就有了发现和治疗的机会。然而,她又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这样的发现方式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母亲承受着病痛的折磨,而这折磨也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刺痛着她自己的心。

卫雨氲望着母亲毫无血色的脸,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下面就是无尽的黑暗深渊。每一次看到母亲静静地躺在那里,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住,一阵阵地抽痛。她在心里不断地想:妈妈,你一定要好起来啊。你一直都是那么坚强,那么照顾我们这个家,为什么现在要遭受这样的病痛折磨呢?这疑似脑肿瘤的结果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把母亲从她身边彻底带走。

她开始在脑海中设想各种可能的结果。如果真的是脑肿瘤,那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呢?母亲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手术的创伤呢?即使手术成功了,后续的康复会不会出现问题呢?这些问题就像一条条冰冷的蛇,在她的心里钻来钻去,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母亲的手指突然轻轻动了一下,卫雨氲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整个身体立刻绷紧。她的身体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然后迅速凑近母亲,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母亲的脸,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惊喜:“妈,妈,我在这儿呢。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母亲没有任何回应,她那毫无表情的脸就像一堵冰冷的墙,没有一丝生气。卫雨氲看到母亲的嘴唇似乎微微抖动了一下,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焦急地想从这细微的动作里解读出母亲想要传达的信息。她微微弯下腰,耳朵几乎贴到了母亲的嘴边,眼睛不停地在母亲的脸上搜索着任何可能的变化。

卫雨氲心急如焚,她不知道母亲此刻是否头痛,是否因为那疑似脑肿瘤的东西在脑子里有了什么不好的变化。她直起身子,双手不安地在身体两侧来回搓动,像是想要通过摩擦取暖,又像是不知道该把双手放在哪里才好。她想做点什么,却感觉自己像个被绳索紧紧捆绑住手脚的困兽,无法挣脱。她站起身来,在病房里来回快速地踱步,每一步都带着焦急和无助。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母亲,目光像是一条无形的线,将她和母亲紧紧相连。她想出去找医生,脚步刚向门口迈出一小步,却又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样,赶紧收了回来。她害怕在这短暂的离开时间里母亲会出什么意外,这种害怕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拽住她,不让她离开。

风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像是黑暗中伸出的冰冷手指,轻轻拂过卫雨氲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