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金秋八月,皇帝终于启程前往木兰秋狝。

那一通说辞成功说服了皇帝,夜宴时,海兰也成功坐在了席上。

许久未曾热闹了,皇帝有些兴奋。

自那如懿断发的那场南巡归来后,他这身子便一日比一日沉重。

本以为余生便只能困于这病弱躯壳,慢慢老去,没成想,如今竟然好转起来。

夜宴的席面之上,各类珍馐美馔琳琅满目,其间鹿肉丰腴鲜嫩,堆叠摆盘,油光锃亮;鹿血酒更是夺目,那浓稠的色泽仿若刚刚从鲜活鹿喉中汩汩涌出的热血,尚未冷却,便被迅疾混入了辛辣浓烈的烈酒之中。

端进来的瞬间,一股刺鼻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酒气的香醇与血腥的黏稠相互裹挟,肆意弥漫在空气里,叫人闻之便觉气血翻涌。

然而,皇帝仿若对这刺鼻异味浑然不觉。

他手中酒杯不停,一杯接着一杯,毫无节制地直灌入口中,酒水沿着嘴角潺潺淌落,打湿了前襟也浑不在意。

嬿婉就静静坐在身侧,蛾眉微蹙,目光中隐有担忧之色,眼见着皇帝这般毫无克制的饕餮之态,终是忍不住,朱唇轻启。

“皇上,这鹿血酒性烈,稍加饮用,或能提振心绪,可若是过量贪杯,却如烈火焚身,最是伤身不过了。皇上龙体贵重,要不臣妾即刻便命人精心熬制些醒酒汤来,也好为皇上舒缓一二?”

皇帝听了这话,眉梢微微扬起,满是不屑地大手一挥,那动作幅度极大,带起一阵风,将身侧烛火都晃得摇曳不止。

“无妨……无妨!”

他连说了两遍,声音高亢。

“皇贵妃啊,你莫要再絮叨,朕心里有数。朕已经许久未曾如此大口饮酒吃肉了,你便容朕尽情快活这一回吧,哈哈哈……”

言罢,他兀自畅快大笑,笑声在殿内回荡,震得人耳鼓生疼。

笑罢,皇帝又一把抓起桌上的酒杯,高高举起,浑浊的眼眸扫视一圈,兴致勃勃地朝着众大臣们招呼起来。

“来,诸位爱卿,陪朕接着喝,今夜务必尽兴,谁都不许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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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海兰,独自坐在宴会角落,她面前的桌案上,菜肴皆是些清汤寡水的清淡素食,不见一丝荤腥。

自永琪离世那刻起,她的心也似被掏空,日复一日的礼佛,从此戒荤茹素,断绝一切世俗欢愉的念想。

然而此刻,她抬眸望向皇帝那纵情吃喝、忘乎所以的模样,心中竟莫名泛起一阵复杂情绪,快意,又悲凉。

她嘴角微微牵动,绽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兴致也随之高涨起来,平日里浅尝辄止的她,今日竟破天荒地又多吃了半碗素食。

可这酒才饮到一半,皇帝便觉周身燥热难耐,紧接着,口腔也干涩得厉害,连吞咽唾沫都艰难万分。

额头上更是在须臾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一层细碎汗珠,豆大的汗滴顺着鬓角簌簌滚落,打湿了衣衫领口。

他眉头紧锁,用力地摇了几下头,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不适感,让混沌的脑袋清醒几分。

然而,这一番动作却似触发了某个机关,脑袋里仿若有千万根钢针齐齐攒刺,疼得他眼前发黑,几近昏厥。

皇帝艰难地抬眸,望向四周依旧喧闹繁华的景象。

他只当是这大帐之中炭火过旺,人群拥挤,热气蒸腾得厉害,闷得他几近窒息。

他双手撑着桌面,缓缓站起身来,朝着身旁侍奉的进忠伸出一只手,含混不清地吩咐道:“扶朕出去,朕……要去透透气……”

说着,迈出的步子绵软无力,在众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晃,身形踉跄地朝着帐外挪去。

嬿婉见状便吩咐人跟紧了皇帝。

吩咐完,她看了一眼隐在众人中的海兰,见她直勾勾的盯着皇帝离去的背影,脸上也现出几分笑意。

原来,选的是今日啊。

她端坐着,心情愉悦的举杯又同交好的妃嫔们敬了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