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任何家,这是莫大的荣誉,谁都会笑脸迎他。
可奈何,这是林家,还是沈云婉,阿福公公有福难言。
他看了看立在一旁的林成峰,心里也不禁有了一丝不满。
这诰命也真得不太适合林夫人啊,就林夫人那比男子还坚韧和冷静的气质,怎会愿意居于那四方之地呢?
阿福公公心里叹了口气,这一个两个都得罪不起。
原本他还是个人人敬畏的阿福,可现在都得受夹子气了。一个固执要请封,一个恼怒请封,宫里还坐着一个拱火的。
他还没见着正主,就已经受了不少的气了。
阿福公公清了清嗓子,比平常更尖锐的声音在林府响起。
随着阿福公公的声音,林府的人全都齐聚在一起,跪在地上。
“林妻柳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可特授永安夫人,主者实行。钦此。”
有些懵的沈云婉跪在地上,这是诰命夫人?
她不是以医官的身份去的云州城吗?怎么是这个?
身后的嬷嬷拉了拉沈云婉的衣摆,沈云婉才谢主隆恩地接过圣旨。
这烫手的圣旨总算给出去了,刚才阿福公公还以为这沈云婉要抗旨呢。
他还想着如果不接圣旨,他该如何处理。
说实话,他没想好,也不敢上报。
林家的这两个祖宗他可不都得罪不起。
沈云婉一接过圣旨,他甚至连恭喜的话都没说,就急着走了。
嬷嬷一看公公走了,便从袖口拿出一袋子银子追了出去。
“公公,辛苦您了。”说着将银子塞入阿福公公手里。
阿福想要推辞,但是一想到推辞还得在林府呆上一小会,就索性收下了。
也没多说什么,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他。
一股烟的功夫就窜出林府。
沈云婉看着阿福公公一气呵成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这圣旨他是有多不想来颁。估摸着他也知道这圣旨上的内容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只是她还是有些疑惑,为何皇上会转个圈给她个诰命夫人的头衔。
诰命夫人听着好听,也的确声望极高。
但是这种依靠在丈夫身上的功绩而换来的诰命,仿佛是否定了她自己所有的努力和付出。
到头来只能冠上夫姓。如果是这般,当初又为何给她医官的称号呢?
沈云婉蹙着眉,站了起来,看了又看圣旨。
林成峰一直看着沈云婉的神情,有点忐忑。
“我怎么就得诰命了?你帮我请的?”沈云婉疑惑地看向林成峰。
刚进京城,林成峰前脚从宫里出来,这诰命的圣旨后脚就来了林府。
这不得不让她怀疑,这一切都是林成峰带来的。
林成峰的眼神有些躲闪,而后又拉着她的手往主屋走去。
林承进冷冷地看向主屋的方向。
身后的林府众人神情各异。
李嬷嬷和下人们一脸的激动,他们的夫人有了诰命,那伺候夫人的不也长脸了吗?
而秦知远则一脸的深思。林承进眼里完全没有喜气,他身后的林洛、林清和林承修眼里也只有疑惑。
“哥,娘亲封了诰命,我怎么感觉这不是一件好事。”林承修虽然不知道宫里的弯弯道道,但是他能看懂娘亲的神情。
从刚才宣旨到接圣旨,娘亲的脸上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
小主,
这说明娘亲并不期待这什么诰命。林洛和林清有些担心地往主屋看去,这诰命是爹进宫请来的?
为什么?
连她们这些做子女的都知道娘亲喜欢的是什么,一向以娘亲为重的爹,怎会不知?
难不成爹是真得想要光宗耀祖,想要林家的族谱有个诰命夫人?
“今日是咱林府的好日子,大伙要打起精神来。府上的花草要修整好,晚餐我要给大人夫人做一顿好的。”
李嬷嬷本想有很多话要交代,比如过不了几日,定有不少的官夫人来府里拜访,得提前准备。
不过眼下,还是先给夫人做一顿好吃的。
他们刚从云州城赈灾回来,大人又折腾进宫为夫人请命。
这一家子折腾到现在还没歇停过,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其他事。李嬷嬷现在满满的干劲,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伺候上诰命夫人。
下人们得了李嬷嬷的指示,也是干劲十足地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
林一舟担忧地看看林承进,而后又看了看主屋的方向。
心里叹了一口气,便走了,他要将马车驾到后院的马厩。
秦知远敛了敛眼帘,提着林承修,“要去练武了。”
林承修还想着什么,但是见师傅一脸严肃的神情,便跟着走了。
反正这事有他哥盯着,他哥跟爹是一起从宫中回来的。
他哥肯定知道什么,只是现在他哥并不想跟他们说。
站在这里心烦意乱地等着,还不如练功。
等爹娘从主屋出来后,他再过来询问。“姐,你们先回屋。”林承进看了看还站在一旁的林洛和林清。
“我……”
“我会看着,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跟你们说。”林承进打断了林清的话。
话里有不可置疑的坚定,愣是让一旁的林洛和林清不再说什么。
她们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是林承进的姐姐,但是如今也会莫名其妙地服从他的话。明明他只是个弟弟。
也不知是不是他进宫太多了,在皇上身上染上了威严。
两人还是遵循着林承进的话回了屋。
那么多个人看着主屋,也怕其他人看了觉得奇怪。
林承进没看其他人,径自往主屋走去。
主屋旁有个书房,跟主屋连在一起。
林承进到了书房后,坐在离主屋门最近的椅子上。
见林承进进去了,林承修总算可以安心练武了。
有他哥坐镇,就算是他爹,也不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不知为何,他就是对林承进有莫名的信任感。
即使他哥是跟他双胞胎,但就是觉得自己跟他哥好像是相差了很多岁。
他哥比他聪慧、有城府得多了。在林承进身上,林承修就是有莫名的绝对信任。
林承进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耳却竖起听着屋内的动静。
“林成峰,你这是什么意思?医官是你请的,现在诰命也是你请的?
怎么?我沈云婉就是你手中可以随意捏的泥人吗?”
屋内传来沈云婉愤怒的声音,愤怒得主屋的这扇木门根本拦不住声音。林承进掀开眼帘,心里一阵叹息。
真得让娘亲对上他爹,他也是一阵的无力感。
“嘭……”
从屋内传来。
林承进“霍”的一声站了起来。“你今日不给我个交代,我……”
这还是沈云婉第一次生气得甩了甩椅子。
她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如果刚才圣旨到的时候,她还懵的没想明白。
但现在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诰命就是林成峰进宫请来的,谁在意那点俸禄,谁在意那身诰命服,谁愿意穿那衣服进宫!
她特么根本不想再进那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皇宫了,好吗?
谁愿意见人就跪,就算是诰命夫人不用下跪,她也不愿意行了那别扭的礼。
她是多想不开,在自己的身上套个诰命的服装,告诉全大越朝的的人。她是林成峰四品官的夫人,是靠林成峰在勤勤恳恳做的功绩换来的。
以后她还得隔三岔五进宫听从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示意,成为京城妇人的楷模。
她不再是柳大夫,不再是柳掌柜,甚至不是沈云婉。
慢慢的,根本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她只是林夫人。
永远至死都只是林夫人。
这给这个朝代的女子是莫大的荣耀,可是她不是。
而林成峰也知道她不是。
她不得不怀疑林成峰的动机,这个动机让她觉得心疼又心寒。
“你是觉得给我套个枷锁,我就会死心塌地地留下?”
沈云婉看着默不作声的林成峰,心里的那股火窜得更猛,恨不得将这个沉默的人撕碎。
林成峰像根柱子站在那,任沈云婉质问他。
只是听见她想要离开的时候,才抬起头看着眼前怒气直升的沈云婉,“你不留下,想去哪?”
林成峰双眼平静如古井,漆黑的眼瞳仿佛是一触即发的暗礁。
如果是往日,沈云婉或许会平静下来与林成峰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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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次林成峰的先斩后奏,触及了她的底线。
她厌恶自己像一枚人偶任人拿捏。
最主要的是,她在这个朝代最难以接受得就是自己像这里的女子,那般完全依附在男子身上。
没有未来,没有自我。
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挣脱了,她明明已经看着有曙光了。
她明明开始留恋这个世界,她明明……
辛辛苦苦争取的东西,在林成峰进宫后三言两语中,被摔碎,碎成一地。
如今看着眼前的人,沈云婉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她看着林成峰仿佛酝酿着狂风暴雨般的平静。
轻笑了一声。
怒极后,真得会笑。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你知道我成长的环境是多么的自由,你知道我……”
沈云婉不再像刚才那般暴怒,而是平静地看着林成峰,“所以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怕我离开?因为担心可能发生的事,所以提前将我钉死?”
如果说,在圣旨下来的那一刻,林成峰还有一些不安。
那么此刻,他那忐忑全没了。
剩下得是极怒。
“是,有那一丝你离开的可能,我都会亲手将那一丝可能掐掉。
无论你来自哪里,无论你是什么人,你只能是我苏元衍的娘子。”
苏元衍欺身而近,呢喃的声音如情人间的情话。
柳云婉没有躲闪,近得甚至能闻到苏元衍的气息。
如果被不知情的外人看见,还以为两人现下是在调情。
柳云婉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甚至能看见脸颊上的绒毛。
细细的,软软的,仿佛像透明般。
明明本该熟悉的人,却陌生得仿佛第一次见。
“苏元衍,我要走,谁也拦不住。”
柳云婉只是平静地说着这句话,像是说给苏元衍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句话就像触点了苏元衍暴戾的开关,他搂着她的腰,往后一倒。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发生。
苏元衍的手托着柳云婉的腰,压在床上。
两人的身体亲密无间。
柳云婉扭转头,不去碰触苏元衍的脸。
脖子的湿气让她一颤。
“如果你真得能回去,几年前你就离开了吧。”
滚烫的气息吐出冰冷的话。
苏元衍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前几年,生活那么艰难,对这个朝代那么厌恶,对他和孩子们也没什么深的感情。
但她依然留下,那就说明她没有找到回去的方式。
这么多年,如果可以,她有无数的机会离开,但是却都留下了。
可,为什么,那个莫名其妙的刘策来了后,她就想着回去了呢?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她眼中的怀念,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怀念什么,她怀念谁?
她想回去,无论有任何原因,他都不想接受。
既然现下没有可以回去的方法,那么他就不会让她再有去探索的机会。
那个刘策,他也会让那人离得远远的。
只要让这个人别跟柳云婉接触,他们就不会有回去的方法。
在殷驰国,即使这个刘策也没有能力翻云覆雨。
想到这里,苏元衍双手撑在柳云婉两侧。
一缕头发垂落,像是要证明什么,他迅速又用力地亲吻着柳云婉的唇。
不看她的眼,只是靠本能去亲吻。
柳云婉想挣脱,却被他一手禁锢着双手。
莫大的屈辱让柳云婉挣脱了他的禁锢。
用尽全力,甩了一巴掌。
巴掌声将门外坐着的苏承进,听得站了起来,起来得太猛,椅子与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将屋内的人震了一下。柳云婉的眼睛恢复了清明,没有刚才愤怒的失去理智的样子。
苏元衍也将身上的气压收了起来。
柳云婉轻轻一推,苏元衍站了起来。
柳云婉站了起来,整理整理了下衣襟。
两人对立而站,离得那么近,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柳云婉深呼吸了几次,“这事往后再论。苏元衍,这件事没完。”
她以前还想护着眼前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苏元衍能在科举一举夺魁,还能在朝堂混得风生水起,是升官最快的官员。
还是圣上眼前的红人,这种人怎会如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温和无害。
能迅速抓到她的痛楚,然后捏着她的命脉。现在的他,跟往日对她柔情似水的人,完全不是一个人。
没有触及他在意的,他就会将她捧在手心。
但凡触及到他的底线的,他就会呈现出另外一面。
他有他的底线,她也有她的。
即使她现在回不去,她也不会这么任他拿捏。
她会让他知道,柳云婉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
柳云婉打开门,见苏承进站在门外。
“娘亲,你还好吗?”
刚才还与苏元衍硬刚的人,在苏承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眶瞬间红了。
苏承进看着眼前红了眼眶的人,心疼极了。
他娘亲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这般无助。
柳云婉将泪意很快憋了回去,“娘亲没事。”
柳云婉牵着苏承进的手往外走去。
苏承进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屋里的苏元衍。
他想责备他这个爹,但是看见他爹像被全世界遗弃的模样。
可怜得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一个。
他又有些同情他爹。
只是,他还是更心疼他娘亲。
牵着的手,更用力了些。
如果真如他爹说的那样,他娘亲会消失。
会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那么,独自一人来到这个朝代,给他们当娘亲的她,更需要体谅和呵护。
想到这里,苏承进狠狠瞪了苏元衍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