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离开

毕竟这大越朝,没有人可以跟眼前这人那么快知道所有的事。

“阿福,跟御膳房说下,给林公子提一盒点心,带回去给他娘亲。”

听了这话,林承进的双眼都亮了起来,哪还有刚才评论两个皇子的犀利和坚定。

就是个想娘亲的八岁孩童。

沈云婉是个好的,在云州城所做得一切都有暗卫反馈给他。

而且还将林承进教得那么好。

如果她不是犯下什么滔天,无法隐瞒的罪行。

赢景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哪怕是为了眼前这小子。

御膳房的点心还未提过来,林成峰进宫了。

“皇上,林大人在门外求见。”

“我爹来了?”林承进现在只想马上立刻回家。

“让他进来吧。”自从上去俩人将林成峰的身世摊牌后,还没有怎么见过了。

朝堂这个月没了林成峰这个刺头,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林成峰本没打算进宫的,只是看见沈云婉在家总是频繁提起林承进。

眼中的思念和担忧赤裸裸的。

他便洗漱后,换了官服进了宫。

进了御书房,他先看了一眼坐在赢景旁的林承进。

一个多月未见,这小子是真得一点都不想他这个爹,就淡淡瞄了他一眼后,便没再看他了。

林成峰压下心里的一点点不满,向赢景行了个礼。

“去云州赈灾如何了?”赢景没有抬头,还是看着手中的折子,看后还递给林承进。

林成峰心底翻了个白眼,老子站着,儿子坐着。

而且问什么问,赈灾情况谁比这位清楚。

“不怎样,臣上奏了不少关于赈灾的折子,盼得脖子都长了,愣是一点物资都没见着。”

赢景这才放下手中的折子,看着下方的林成峰,“朕看没有物资,云州的赈灾也做得挺好的,不是吗?”

“这只是暂时又表面的,臣已亲自走访了所有的镇,将镇所急需物资都列了清单。”

阿福公公将那份清单拿过呈给皇上。

赢景一打开,这清单可真够长的。当时没有及时给林成峰补给,是因为边境的动荡。

如今边境也稍微稳定了,且快入秋了,到了丰收的季节。

林成峰要的这些物资应该能满足。

便当场进行了批复。

林成峰的神情才有了一丝变化,嘴角往上扯了下,很小幅度,也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

“今日刚到京城就进宫了,朕再不批,你是不是心里会怨。”

“臣不敢。”

门外的小太监拎着一个食盒。

林承进本听着这两人没什么意义的对话,都快要入定了。

一见门外拎着食盒的小太监,眼睛一亮。

没有请示就离开椅子,快步往门外走去。阿福公公跟皇上对视了一眼,见皇上眼中没有责备,便随林承进的身影往外走了。

拎着食盒的小太监看了身后的阿福公公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将食盒双手递给林承进。

林承进接过,将食盒打开,看了看,有桃核酥,看见的一瞬,嘴角往往扬了扬。

提着食盒坐回了座位,俯视地看了站在下面的林成峰,眼里有些小得意。娘亲肯定是特别想见他,才让他爹进宫的。

然后又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赢景,心里也是一番吐槽,“怎么还不让他回去,人老了就那么唠叨的吗?

宫里那么多的皇子皇孙,怎么非要逮着他一个人薅。”

林成峰此时真想将林承进这个臭小子从座位上拽下来。

他这个爹还站着,他这小子坐得毫无不安感。

不过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林成峰还是压了压心里的股不满。

在众人意想不到下,“嘭”的一声双腿跪在地上。

赢景有些诧异地看着林成峰,这人可没给他怎么跪过,凡是林成峰跪的时候,要说得都不是小事。

这赈灾物资清单,他不是批了吗?

这是要弹劾哪个官员?

可云州府上的那几个官,就那级别,也轮不到林成峰下跪来弹劾啊。

小主,

难不成是秦家或是刘家?

想到这,赢景正了正神色。

而一旁的林承进,这时候心里却有些不安了,他爹跪着呢,他是不是该站起来。

正在林承进心里犹豫的时候,林成峰双手呈着一卷比折子还宽还长的书纸。

“皇上,这是云州城百姓的感谢书。”阿福公公连忙拿去呈给皇上。

赢景将书纸展开,跃入眼里的是笔迹不同,甚至有些看起来是鬼画符的样子,上面有数不清的手印。

“医官沈云婉自到云州后,不顾自己身体,投入到瘟疫的抗疫中,几乎以一人之力将云州的瘟疫遏制住。

她就如一名孤城的守将般,站在城门口只身面对瘟疫,不分昼夜地为病患治疗。十个、百个、千个……被感染的百姓,一个个被控制住病情,而后康复。

她甚至没有睡过整晚的觉,半夜急病发作的病人随时敲响房门。

后来她就就直接睡在临时安置点的衙门。

臣曾见过她为一个病危的孕妇接生,曾见过她为一个老人治疗满是脓疮的腿,曾……

可她就一个人……”说到这里,林成峰的声音有些哽咽。当时不觉得有多难,现在说起来,想起来,却是那么的悲壮。

林成峰将那丝哽意迅速咽了下去,“除了控制住瘟疫,她还教百姓如何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就这么给一个个百姓讲授着,没有丝毫不耐,直至嗓子哑了,直至发不出声音。

她拿着一张张亲手画制的种植方法,发给百姓们。”

赢景看着卷上的文字,无不是对沈云婉的感激。

他知道沈云婉所做的一切,但是也只是浓缩后的汇报。

如今听着林成峰的话,看着这些文字,赢景有了一些触动。

而一旁的林承进早就红了眼眶。

他的娘亲,也只是个娇小的女子,他无法想象,娘亲是如何一个人为那么多的人治瘟疫。瘟疫啊,这是多么恐怖的两个字。

即使是太医署,里面所有的太医也未必能抵抗住传染性极强的瘟疫。

可他的娘亲,独自一人……

林承进极力地将眼泪逼回了眼眶。

阿福公公不知是被林成峰那充满感情的话感动了,还是被沈云婉的事迹感动了。

眼眶的泪水流了出来,毫无征兆。

他是一个情绪不外露的太监,不能这么情绪起伏,故而阿福公公也是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皇上,沈云婉在云州所作的一切,百姓看得到感受得到。

虽然这有些不符规章制度了,但是臣还是要为沈云婉,臣的内子请诰命。”

说着林成峰双手也臣服在地上。林承进一听要给他娘亲请诰命,便迅速将食盒放在座位上,自己走在林成峰的身旁,跪下。

没有说什么,就是跟林成峰那跪着。

林承进微侧了头,看了一眼林成峰。

两人对视了一眼,便没再看彼此,恭恭敬敬地跪着。

赢景手上捏了捏感谢书,而后看了看底下跪着的俩父子,而后又瞥了一眼食盒。被人支配的不满感,让他的眼染上的冷意。

身为帝茂,他不可能看不出林成峰的策略。

一到京城就进宫,进宫还只是为沈云婉请诰命。

可是,诰命,是沈云婉想要的吗?还是只是林成峰的一厢情愿?

沈云婉可不是一个寻常女子,一辈子的愿望就是自己挂个诰命夫人的头衔。

他其实对沈云婉有另外的安排,但是见林成峰这般的请命。

突然觉得也挺有趣,刚才的不满感也被未来的有趣抹消了。

赢景轻敲着桌子,林承进抬头看了看赢景敲桌子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

而后看着赢景轻笑一声,心里的不安感达到极限。“沈云婉的确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朕以为她所要的会跟寻常女子不一样。

毕竟她不仅擅经营店铺,还醉心于医术。

朕本打算授予她太医署的官位,又能让她自由在民间行医,不拘于这宫内。”

赢景看着手慢慢缩紧的林承进,眼里一丝了然。想必这是林成峰单方面的举措,想必沈云婉都不知吧。

林成峰在不安,不安地让他想要用诰命夫人来束缚着沈云婉。

这个认知让赢景有些不屑。

而后他又看了看眼里有了不满的林承进,眼里多了欣赏。

还是林承进更得他的心。

看着固执的林成峰,赢景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这小子估计就要栽一大跟头了。

“既然沈云婉有那么大的功绩,还是林大人的夫人,请诰命也是有理有据的。”

他看了一眼阿福,“阿福,让工部所属的神帛制敕局尽快赶制林夫人的诰命服。

稍后就将诰命的圣旨拿到林府。”

阿福公公心里有一万个疑问,此时也是一副恭敬领命的样子。他有些不安地看向地上跪着的林成峰。

圣上这般着急地给林夫人诰命,他总觉得这里面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意味。

虽然他现在没有品出皇上为何会这般着急,这根本不符合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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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据他观察,皇上对林夫人可没那么器重。

只是他就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公公,尤其在这三位的眼前。他就是个跑腿和传话的。

“皇上……”

“承进,这食盒里的糕点再不拿出宫,味道可就没那么好了。”赢景打断了林承进的话。

他知道林承进想说什么,不就是想要让他收回成命,更不要那么早颁发圣旨吗?

可是他偏不。

赢景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一旁的林成峰,这人是铁了心要用诰命锁住沈云婉了。诰命夫人既是荣誉,也是枷锁。

尤其对沈云婉这样的女子,绝对是枷锁多过荣誉。

而且,诰命是依附在男子身上的功绩才有的,可沈云婉明明是靠自己也能谋得更好的官级。

就这么被林成峰打断了。

这些林成峰比谁都知道,可他却这么迫不及待这么做了。

赢景有些好奇了,好奇这个以妻为重的人,这次怎会如此鲁莽。

鲁莽到义无反顾。

连林承进这个孩子都知道有不妥,可林成峰却谢主隆恩了。

林承进拎着食盒,刚才的雀跃心情被前面那个人的进宫打得碎满地。

他要气死了,这破爹进宫竟然是为娘亲请诰命的。

这破诰命有什么用,娘亲能赚钱,根本不差那诰命的俸禄。

而且做诰命,就一堆的束缚,要成为女子的楷模,做点什么出格的事都会被人诟病。

甚至娘亲连出诊都会被人说不符合诰命夫人的身份。

刚才他跪在地上就是想要为娘亲争取些时间,想不到皇上还当场允了,还让阿福公公通知工部的人。

通知了这些人,那不就是告诉了所有人,娘亲要被封为诰命夫人了?

到时候圣旨再一来,娘亲这辈子就要被锁在那一身诰命服里了吗?

“大人。”林一舟见林成峰从宫中出来后,便将马登拿了下来,伸手将林承进手中的食盒拿了过来。

林承进上了马车后,又将食盒拿了过来,抱在怀里。

林一舟也感到了两位主子不寻常的氛围。

虽然平时林成峰和林承进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但是不会像这般冷冰冰的氛围。

尤其是林承进,双唇抿成一条线,一句话也没说,也没给林一舟一个眼色。

而是阴沉地盯着林成峰。

马车内的氛围也真得如林一舟想得那般,冷如冰窖。

林成峰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闭着眼睛。

他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他就是要将沈云婉留在身边。不管是刘泽还是茂策,谁都不能靠近他的娘子。

如果她不能确保能留在自己身边,他只能不择手段。

林承进现在确定娘亲对这事毫不知情。

本是见娘亲的兴奋之情,现在压抑得要爆发,“你为何要擅自为娘亲请诰命?

你明明知道娘亲向往自由,你这般……”

林成峰在林承进开口的时候,就张开了双眼,犀利的眼神让人生畏。

可是林承进却丝毫不退让,直迎林成峰的双眼,“你这般不择手段,是要剪断娘亲的翅膀吗?

你这么卑劣,娘亲不会原谅你的!”

林承进咬牙切齿,双眼喷火般地看向眼前的人。

林成峰嗤笑一声,“我卑劣?林承进,你别忘了你身上流得是谁的血?如果我说,如果不这么做,你的娘亲会消失,你还说我卑劣吗?”

林承进眼瞳突然变大,“你说什么!消失?娘亲为什么会消失,你是说……”

林成峰看着蹙着眉宇间的林承进,完全没把他当个孩子看待,而是一个大人。

“她身上的秘密,你知道得也不比我少。

你觉得你娘亲是我们这个朝代的人吗?她给你喝得药水,想必你也怀疑吧,是什么样的药水能让你的伤迅速痊愈。

而且当初她为你在书院出头受伤后,伤口也是迅速痊愈……

这一切的一切,你不是跟我一样都知道吗?”

林承进的上唇抖动了一下,恨不得将林成峰的嘴巴缝上。

是的,他早就怀疑了,也知道娘亲的不寻常。

但这又如何,他只知道她是他娘亲,管她是来自哪里,是什么。

又如何,他只知道这个女子是他的娘亲。

“知道了又如何,她只是我的娘亲,我只希望她过得开心。

但凡让她不开心的人和事,我都不允许!”

林承进用力地握着双拳,仿佛是在跟谁在起誓。

林成峰没再看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的底线就是沈云婉必须留在他身边,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从他身边将她抢走。

是的,任何人,任何事。

不管是她在那边的亲人,还是来到这边的爱慕者。

都不行!

林承进看着油盐不进的林成峰,气得想要将食盒砸在他脸上。

只是想到这食盒里还有娘亲爱吃的点心,便止住了这想法。

林承进也闭上了双眼,不想看对面跟他有些相像的面容。

他要将所有的不开心都先摒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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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回到府后,他要给娘亲最好看的笑容。

他不断地将自己心底涌上的暴戾压下。

直到马车停下,林承进深吸了好几口气,扯了扯嘴角。

看都没看林成峰一眼,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只见沈云婉站在门口,见马车出来的林承进,便疾步向前。

“进儿。”

林承进将食盒递给一旁的林一舟,向前抱着。

他不管这是不是还在府外,也不管他已经是个大小伙了。他只知道,自己好想好想娘亲,好想娘亲的怀抱。

就像小时候那般,被娘亲身上好闻的味道笼罩着。

这种安全感,让他怀念。

“先进屋。”身后响起清冷的男声。

刚还沉浸在与娘亲见面喜悦中的林承进,瞬间拉下了脸。

而后又将冷意压下,牵着沈云婉的手进了屋。一个眼风都没扫给林成峰。

他们前脚刚进屋,后脚阿福公公就带着圣旨来了林府。

“娘亲,你瘦了。”林承进本想说“我想你了”,只是一向内敛的他,那么久没见到娘亲,一下子又好像有些拘谨了。

沈云婉摸了摸林承进的头,“进儿,长高了。”

“娘亲,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点心。”林承进转身要找林一舟拿食盒,却见门口的阿福公公。

他眼神瞬间阴沉了下来,再也没了往日看见阿福公公的亲和样。

阿福抖了抖身子,这林承进想必是恨上他了。

他也不想那么快就来宣旨,可奈何宫里那个好像就是不想林府好好过完今日。

圣旨还没干就让他来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