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大越朝,没有人可以跟眼前这人那么快知道所有的事。
“阿福,跟御膳房说下,给林公子提一盒点心,带回去给他娘亲。”
听了这话,林承进的双眼都亮了起来,哪还有刚才评论两个皇子的犀利和坚定。
就是个想娘亲的八岁孩童。
沈云婉是个好的,在云州城所做得一切都有暗卫反馈给他。
而且还将林承进教得那么好。
如果她不是犯下什么滔天,无法隐瞒的罪行。
赢景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哪怕是为了眼前这小子。
御膳房的点心还未提过来,林成峰进宫了。
“皇上,林大人在门外求见。”
“我爹来了?”林承进现在只想马上立刻回家。
“让他进来吧。”自从上去俩人将林成峰的身世摊牌后,还没有怎么见过了。
朝堂这个月没了林成峰这个刺头,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林成峰本没打算进宫的,只是看见沈云婉在家总是频繁提起林承进。
眼中的思念和担忧赤裸裸的。
他便洗漱后,换了官服进了宫。
进了御书房,他先看了一眼坐在赢景旁的林承进。
一个多月未见,这小子是真得一点都不想他这个爹,就淡淡瞄了他一眼后,便没再看他了。
林成峰压下心里的一点点不满,向赢景行了个礼。
“去云州赈灾如何了?”赢景没有抬头,还是看着手中的折子,看后还递给林承进。
林成峰心底翻了个白眼,老子站着,儿子坐着。
而且问什么问,赈灾情况谁比这位清楚。
“不怎样,臣上奏了不少关于赈灾的折子,盼得脖子都长了,愣是一点物资都没见着。”
赢景这才放下手中的折子,看着下方的林成峰,“朕看没有物资,云州的赈灾也做得挺好的,不是吗?”
“这只是暂时又表面的,臣已亲自走访了所有的镇,将镇所急需物资都列了清单。”
阿福公公将那份清单拿过呈给皇上。
赢景一打开,这清单可真够长的。当时没有及时给林成峰补给,是因为边境的动荡。
如今边境也稍微稳定了,且快入秋了,到了丰收的季节。
林成峰要的这些物资应该能满足。
便当场进行了批复。
林成峰的神情才有了一丝变化,嘴角往上扯了下,很小幅度,也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
“今日刚到京城就进宫了,朕再不批,你是不是心里会怨。”
“臣不敢。”
门外的小太监拎着一个食盒。
林承进本听着这两人没什么意义的对话,都快要入定了。
一见门外拎着食盒的小太监,眼睛一亮。
没有请示就离开椅子,快步往门外走去。阿福公公跟皇上对视了一眼,见皇上眼中没有责备,便随林承进的身影往外走了。
拎着食盒的小太监看了身后的阿福公公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将食盒双手递给林承进。
林承进接过,将食盒打开,看了看,有桃核酥,看见的一瞬,嘴角往往扬了扬。
提着食盒坐回了座位,俯视地看了站在下面的林成峰,眼里有些小得意。娘亲肯定是特别想见他,才让他爹进宫的。
然后又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赢景,心里也是一番吐槽,“怎么还不让他回去,人老了就那么唠叨的吗?
宫里那么多的皇子皇孙,怎么非要逮着他一个人薅。”
林成峰此时真想将林承进这个臭小子从座位上拽下来。
他这个爹还站着,他这小子坐得毫无不安感。
不过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林成峰还是压了压心里的股不满。
在众人意想不到下,“嘭”的一声双腿跪在地上。
赢景有些诧异地看着林成峰,这人可没给他怎么跪过,凡是林成峰跪的时候,要说得都不是小事。
这赈灾物资清单,他不是批了吗?
这是要弹劾哪个官员?
可云州府上的那几个官,就那级别,也轮不到林成峰下跪来弹劾啊。
小主,
难不成是秦家或是刘家?
想到这,赢景正了正神色。
而一旁的林承进,这时候心里却有些不安了,他爹跪着呢,他是不是该站起来。
正在林承进心里犹豫的时候,林成峰双手呈着一卷比折子还宽还长的书纸。
“皇上,这是云州城百姓的感谢书。”阿福公公连忙拿去呈给皇上。
赢景将书纸展开,跃入眼里的是笔迹不同,甚至有些看起来是鬼画符的样子,上面有数不清的手印。
“医官沈云婉自到云州后,不顾自己身体,投入到瘟疫的抗疫中,几乎以一人之力将云州的瘟疫遏制住。
她就如一名孤城的守将般,站在城门口只身面对瘟疫,不分昼夜地为病患治疗。十个、百个、千个……被感染的百姓,一个个被控制住病情,而后康复。
她甚至没有睡过整晚的觉,半夜急病发作的病人随时敲响房门。
后来她就就直接睡在临时安置点的衙门。
臣曾见过她为一个病危的孕妇接生,曾见过她为一个老人治疗满是脓疮的腿,曾……
可她就一个人……”说到这里,林成峰的声音有些哽咽。当时不觉得有多难,现在说起来,想起来,却是那么的悲壮。
林成峰将那丝哽意迅速咽了下去,“除了控制住瘟疫,她还教百姓如何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就这么给一个个百姓讲授着,没有丝毫不耐,直至嗓子哑了,直至发不出声音。
她拿着一张张亲手画制的种植方法,发给百姓们。”
赢景看着卷上的文字,无不是对沈云婉的感激。
他知道沈云婉所做的一切,但是也只是浓缩后的汇报。
如今听着林成峰的话,看着这些文字,赢景有了一些触动。
而一旁的林承进早就红了眼眶。
他的娘亲,也只是个娇小的女子,他无法想象,娘亲是如何一个人为那么多的人治瘟疫。瘟疫啊,这是多么恐怖的两个字。
即使是太医署,里面所有的太医也未必能抵抗住传染性极强的瘟疫。
可他的娘亲,独自一人……
林承进极力地将眼泪逼回了眼眶。
阿福公公不知是被林成峰那充满感情的话感动了,还是被沈云婉的事迹感动了。
眼眶的泪水流了出来,毫无征兆。
他是一个情绪不外露的太监,不能这么情绪起伏,故而阿福公公也是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皇上,沈云婉在云州所作的一切,百姓看得到感受得到。
虽然这有些不符规章制度了,但是臣还是要为沈云婉,臣的内子请诰命。”
说着林成峰双手也臣服在地上。林承进一听要给他娘亲请诰命,便迅速将食盒放在座位上,自己走在林成峰的身旁,跪下。
没有说什么,就是跟林成峰那跪着。
林承进微侧了头,看了一眼林成峰。
两人对视了一眼,便没再看彼此,恭恭敬敬地跪着。
赢景手上捏了捏感谢书,而后看了看底下跪着的俩父子,而后又瞥了一眼食盒。被人支配的不满感,让他的眼染上的冷意。
身为帝茂,他不可能看不出林成峰的策略。
一到京城就进宫,进宫还只是为沈云婉请诰命。
可是,诰命,是沈云婉想要的吗?还是只是林成峰的一厢情愿?
沈云婉可不是一个寻常女子,一辈子的愿望就是自己挂个诰命夫人的头衔。
他其实对沈云婉有另外的安排,但是见林成峰这般的请命。
突然觉得也挺有趣,刚才的不满感也被未来的有趣抹消了。
赢景轻敲着桌子,林承进抬头看了看赢景敲桌子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
而后看着赢景轻笑一声,心里的不安感达到极限。“沈云婉的确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朕以为她所要的会跟寻常女子不一样。
毕竟她不仅擅经营店铺,还醉心于医术。
朕本打算授予她太医署的官位,又能让她自由在民间行医,不拘于这宫内。”
赢景看着手慢慢缩紧的林承进,眼里一丝了然。想必这是林成峰单方面的举措,想必沈云婉都不知吧。
林成峰在不安,不安地让他想要用诰命夫人来束缚着沈云婉。
这个认知让赢景有些不屑。
而后他又看了看眼里有了不满的林承进,眼里多了欣赏。
还是林承进更得他的心。
看着固执的林成峰,赢景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这小子估计就要栽一大跟头了。
“既然沈云婉有那么大的功绩,还是林大人的夫人,请诰命也是有理有据的。”
他看了一眼阿福,“阿福,让工部所属的神帛制敕局尽快赶制林夫人的诰命服。
稍后就将诰命的圣旨拿到林府。”
阿福公公心里有一万个疑问,此时也是一副恭敬领命的样子。他有些不安地看向地上跪着的林成峰。
圣上这般着急地给林夫人诰命,他总觉得这里面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意味。
虽然他现在没有品出皇上为何会这般着急,这根本不符合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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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据他观察,皇上对林夫人可没那么器重。
只是他就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公公,尤其在这三位的眼前。他就是个跑腿和传话的。
“皇上……”
“承进,这食盒里的糕点再不拿出宫,味道可就没那么好了。”赢景打断了林承进的话。
他知道林承进想说什么,不就是想要让他收回成命,更不要那么早颁发圣旨吗?
可是他偏不。
赢景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一旁的林成峰,这人是铁了心要用诰命锁住沈云婉了。诰命夫人既是荣誉,也是枷锁。
尤其对沈云婉这样的女子,绝对是枷锁多过荣誉。
而且,诰命是依附在男子身上的功绩才有的,可沈云婉明明是靠自己也能谋得更好的官级。
就这么被林成峰打断了。
这些林成峰比谁都知道,可他却这么迫不及待这么做了。
赢景有些好奇了,好奇这个以妻为重的人,这次怎会如此鲁莽。
鲁莽到义无反顾。
连林承进这个孩子都知道有不妥,可林成峰却谢主隆恩了。
林承进拎着食盒,刚才的雀跃心情被前面那个人的进宫打得碎满地。
他要气死了,这破爹进宫竟然是为娘亲请诰命的。
这破诰命有什么用,娘亲能赚钱,根本不差那诰命的俸禄。
而且做诰命,就一堆的束缚,要成为女子的楷模,做点什么出格的事都会被人诟病。
甚至娘亲连出诊都会被人说不符合诰命夫人的身份。
刚才他跪在地上就是想要为娘亲争取些时间,想不到皇上还当场允了,还让阿福公公通知工部的人。
通知了这些人,那不就是告诉了所有人,娘亲要被封为诰命夫人了?
到时候圣旨再一来,娘亲这辈子就要被锁在那一身诰命服里了吗?
“大人。”林一舟见林成峰从宫中出来后,便将马登拿了下来,伸手将林承进手中的食盒拿了过来。
林承进上了马车后,又将食盒拿了过来,抱在怀里。
林一舟也感到了两位主子不寻常的氛围。
虽然平时林成峰和林承进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但是不会像这般冷冰冰的氛围。
尤其是林承进,双唇抿成一条线,一句话也没说,也没给林一舟一个眼色。
而是阴沉地盯着林成峰。
马车内的氛围也真得如林一舟想得那般,冷如冰窖。
林成峰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闭着眼睛。
他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他就是要将沈云婉留在身边。不管是刘泽还是茂策,谁都不能靠近他的娘子。
如果她不能确保能留在自己身边,他只能不择手段。
林承进现在确定娘亲对这事毫不知情。
本是见娘亲的兴奋之情,现在压抑得要爆发,“你为何要擅自为娘亲请诰命?
你明明知道娘亲向往自由,你这般……”
林成峰在林承进开口的时候,就张开了双眼,犀利的眼神让人生畏。
可是林承进却丝毫不退让,直迎林成峰的双眼,“你这般不择手段,是要剪断娘亲的翅膀吗?
你这么卑劣,娘亲不会原谅你的!”
林承进咬牙切齿,双眼喷火般地看向眼前的人。
林成峰嗤笑一声,“我卑劣?林承进,你别忘了你身上流得是谁的血?如果我说,如果不这么做,你的娘亲会消失,你还说我卑劣吗?”
林承进眼瞳突然变大,“你说什么!消失?娘亲为什么会消失,你是说……”
林成峰看着蹙着眉宇间的林承进,完全没把他当个孩子看待,而是一个大人。
“她身上的秘密,你知道得也不比我少。
你觉得你娘亲是我们这个朝代的人吗?她给你喝得药水,想必你也怀疑吧,是什么样的药水能让你的伤迅速痊愈。
而且当初她为你在书院出头受伤后,伤口也是迅速痊愈……
这一切的一切,你不是跟我一样都知道吗?”
林承进的上唇抖动了一下,恨不得将林成峰的嘴巴缝上。
是的,他早就怀疑了,也知道娘亲的不寻常。
但这又如何,他只知道她是他娘亲,管她是来自哪里,是什么。
又如何,他只知道这个女子是他的娘亲。
“知道了又如何,她只是我的娘亲,我只希望她过得开心。
但凡让她不开心的人和事,我都不允许!”
林承进用力地握着双拳,仿佛是在跟谁在起誓。
林成峰没再看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的底线就是沈云婉必须留在他身边,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从他身边将她抢走。
是的,任何人,任何事。
不管是她在那边的亲人,还是来到这边的爱慕者。
都不行!
林承进看着油盐不进的林成峰,气得想要将食盒砸在他脸上。
只是想到这食盒里还有娘亲爱吃的点心,便止住了这想法。
林承进也闭上了双眼,不想看对面跟他有些相像的面容。
他要将所有的不开心都先摒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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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回到府后,他要给娘亲最好看的笑容。
他不断地将自己心底涌上的暴戾压下。
直到马车停下,林承进深吸了好几口气,扯了扯嘴角。
看都没看林成峰一眼,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只见沈云婉站在门口,见马车出来的林承进,便疾步向前。
“进儿。”
林承进将食盒递给一旁的林一舟,向前抱着。
他不管这是不是还在府外,也不管他已经是个大小伙了。他只知道,自己好想好想娘亲,好想娘亲的怀抱。
就像小时候那般,被娘亲身上好闻的味道笼罩着。
这种安全感,让他怀念。
“先进屋。”身后响起清冷的男声。
刚还沉浸在与娘亲见面喜悦中的林承进,瞬间拉下了脸。
而后又将冷意压下,牵着沈云婉的手进了屋。一个眼风都没扫给林成峰。
他们前脚刚进屋,后脚阿福公公就带着圣旨来了林府。
“娘亲,你瘦了。”林承进本想说“我想你了”,只是一向内敛的他,那么久没见到娘亲,一下子又好像有些拘谨了。
沈云婉摸了摸林承进的头,“进儿,长高了。”
“娘亲,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点心。”林承进转身要找林一舟拿食盒,却见门口的阿福公公。
他眼神瞬间阴沉了下来,再也没了往日看见阿福公公的亲和样。
阿福抖了抖身子,这林承进想必是恨上他了。
他也不想那么快就来宣旨,可奈何宫里那个好像就是不想林府好好过完今日。
圣旨还没干就让他来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