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谚曰:‘兽恶其网,民恶其上。’
况且有谚语说:‘野兽厌恶捕捉它们的罗网,百姓仇视高高在上的官员。’
《书》曰:‘民可近也,而不可上也。’
《尚书》中说:‘百姓可以亲近,但不能凌驾于他们之上。’
《诗》曰:‘恺悌君子[4],
[4]恺悌(kǎi tì)君子:释义泛指品德优良、平易近人的人。
《诗》中说:‘品德优良温文尔雅的君子,
求福不回。’
以礼能求得万福。’
在礼,敌必三让,是则圣人知民之不可加也。
按照礼仪,地位相等应再三谦让,这正是圣人深知百姓是不可凌驾其上的道理。
故王天下者必先诸民,然后庇焉,则能长利。
所以想要统治天下的王者必须先得到民心,然后全力庇佑他们才能安稳,才能因此而长保福禄。
小主,
今郤至在七人之下而欲上之[5],
[5]七人之下:晋四军的次序是中、上、下、新,每军有将、佐。郤至是新军佐,位居最末,所以说他“在七人之下”。
如今郤至位在七人之下却想超越他们,
是求盖七人也,其亦有七怨。
这是要凌驾于七人之上啊,因此就会引起那七人的怨恨。
怨在小丑,犹不可堪,而况在侈卿乎?
被小人物所怨恨,尚且还很难以忍受呢,更何况那七人都是有地位的大臣呢?
其何以待之?”
郤至将凭什么来应付他们?”
“晋之克也,天有恶于楚也,
“晋国的这次胜利,是上天憎恶楚国,
故儆之以晋[6]。
因此让晋国来警诫他们。
[6]儆(jǐng):告诫、警告。
而郤至佻天之功以为己力,不亦难乎?
然而郤至却轻薄上天之功而据为己有,这不也是太危险了吗?
佻天不祥[7],
[7]佻(tiāo):轻薄,不庄重,轻佻。
轻薄上天之功不祥,
乘人不义,不祥则天弃之,不义则民叛之。
凌驾他人之上不义,不祥将被上天遗弃,不义就会遭到百姓叛离。
且郤至何三伐之有?
况且郤至哪里有三件功劳可炫耀的呢?
夫仁、礼、勇,皆民之为也。
他所说的仁、礼、勇,都是百姓所为。
以义死用谓之勇,奉义顺则谓之礼,畜义丰功谓之仁。
为正义而舍身的行为才可以称为勇,遵奉道义而守法的行为称为礼,积累义举而建立功勋才能称为仁。
奸仁为佻,奸礼为羞,奸勇为贼。
玷污了仁是佻,玷污了礼是羞,玷污了勇便是贼。
夫战,尽敌为上,守和同顺义为上。
作战是以消灭敌人为准则,以不开战就能使敌人顺从正义为上策。
故制戎以果毅,制朝以序成。
所以要用刚毅勇敢来治军,要用爵位尊卑来治理朝政。
叛战而擅舍郑君,贼也;
违背作战的准则而擅自释放郑君,这是贼;
弃毅行容,羞也;
放弃奋勇的机会而下车去向敌国楚君行礼,这是羞;
叛国即仇,佻也。
背叛了国家的利益而去亲近仇敌,这是佻。
有三奸以求替其上,远于得政矣。
郤至有这三种耻辱的行为却想替代在他之上的大臣,这恐怕距离掌权还远着呢。
以吾观之,兵在其颈,不可久也,虽吾王叔未能违难。
依我看来,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之上,他不会长久了,恐怕我们的王叔简公也难以避免灾难。
在《太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
《泰誓》上说:‘百姓所希求的,上天必定依从。’
王叔欲郤至,能勿从乎?”
王叔简公想要举荐郤至,怎能不跟着一起遭难呢?”
郤至归,明年死难。
果然,郤至回国后,第二年就被晋厉公杀掉了。
及伯舆之狱[8],
[8]伯舆之狱:周灵王九年,王叔陈生与周大夫伯舆争政,灵王偏向伯舆,王叔陈生因而逃奔晋国。死难:指郤至被晋厉公所杀。
王叔陈生奔晋。
后来王叔简公与伯舆争权夺利,终因失败而逃奔到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