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使团的一部分官员留了下来,方便和大唐使团官员来往,加深了解。各人洗漱安顿后多个房间的灯仍然明亮,使团官员多数在写札记,整理今日的见闻和思考。萧琰打了锻体拳后才洗漱,在灯下写完札记,又思考大祭司长说节后再见的用意。
重点是“节后”——从明日起到大地节还有四天,这四天要做么?或者要发生什么?
萧琰想了几点,都不能确定,遂不强求,将之搁下。取出信笺,静下心来,继续给沈清猗写信,写到歌者赞歌时她唇边噙笑,眸光柔和,笔锋墨色迤逦,清丽缠绵如曲江碧水:
“我觉得,你就是天上的神仙……”
在萧琰心中,神仙不是霸气强大,也不是冰冷无情,而是淡然克制,就像沈清猗那样的。
你就是我的仙。
她在心里说道。
***
繁星满天,星空下皑皑白雪,蒙蒙雪光将星河也映得清冷。
军营哨塔上的探照灯来回扫射,雪亮的灯光刹那间将雪地映白得刺眼,更增几分寒气。一队队裹得严严实实戴着护目镜的巡逻兵踏着雪地走过,发出嚓嚓的脆硬声音,偶尔踩中一截枯枝,嘎嘣一声断裂,给寒夜又添几分凛意。
“我怎么觉得……今晚不太冷了?”
一个巡逻兵忽然低声说道。
巡逻完一圈,他身上还是暖的,脚心有一团热气,让他觉得踩进三尺深雪里也不会冷。不像以前,出了帐篷巡完一圈脚就开始凉了,雪地靴也不抵用,巡逻一晚上,整个身体都是凉的。他们选拔进巡逻队的还都是明劲或暗劲武者,身体强健,抗寒,若换了普通士兵,在这寒风劲烈的雪原深夜巡逻两时辰就得冻成冰棍,穿鸭绒袄子都不顶用。
走在他前面的巡逻兵低嘿一声,“今晚气温零下五十度,比昨晚还冷一度。不太冷?你是吃了火药吧?”
先前说话的巡逻兵眉毛皱着,说话时心中似乎就已想到什么,正要回答,看到队官冷肃的目光扫过来,那话就憋了下去,心中却翻滚着不能平静,连血液都滚烫起来。
军营中央,巡逻更频繁严密,几个队伍交叉来回,巡逻的声音却是静悄悄的,尤其巡逻到中央军营的南面,临近一圈拦马刺为栅栏隔出的帐篷营时,亲卫担任的巡逻队都放轻了脚步,小心的注意脚下,避免踩到雪里枯枝发出声响。
“栅栏”营内,最中间的一座大帐篷里面,外间房的灯还亮着。
沈清猗解了髻,长发散着,清冷的眉目略显柔和,但因专注而更沉静,毛氅搁在了一边,道袍下纤细的腰身笔直,盘膝坐在栅足案前悬腕执笔疾书,笔锋扫纸而过,毫不停顿,因为写得疾,字迹十分潦草,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认得,几日思索的难题终于突破,思绪如泉喷发,不容手慢半分。座钟的时针渐渐指向子时,她的笔锋微顿,清冷的眉锋微蹙,沉眉思忖一阵,忽然搁笔起身,走到帐篷中央的丹台前。
军中特供的电池灯明亮而稳定,悬挂在帐篷上方,将下方的白色石台照得雪亮。三丈长宽的巨大丹台上放着各种器皿,有刻着阵纹的青铜和紫铜丹鼎,都连接着符纹温度计,有纯净透明的玻璃瓶和不透明的金属圆肚瓶,有的和丹鼎相连,有的搁置在阵纹中,还有一列列的硬木管架,搁放着不同标号的玻璃试管和耐高温低温的不同温度计,也有各种材质规格的匣钵碗,计时器等,物事繁杂却不凌乱,有序的搁置在石台上。
沈清猗从一方玉匣中取出一粒色如赤朱的丹药,弹指落入一只玻璃圆瓶中,从管架上取出标号“甲四血”的试管,拔出密封管塞,将管中的血液倾入玻璃圆瓶中,按下计时器。
灯光明亮稳定,她的眸光也明亮稳定,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血液的变化。
赤色的丹药在血液中渐渐消融,温度计在升温,两刻钟后,丹药完全溶解,瓶中血液沸腾起来,温度继续增高,增高,猛然“噼叭”一声!
玻璃瓶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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