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重燃复仇火

于是,洪文堂就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大致地说与汪再兴听。

依照洪文堂的讲述,当日下午大约申牌时分,一个自称是瞎子胡同内卖烧饼的,叫什么“王什么安”,跑到府衙门前,大力击鼓,高声喊冤,待到知府升堂之后,便状告城北的杨文庸教子无方,纵容其二子杨俭和将他家的闺女强抢入宅,逼她为妾。

洪文堂一听此事,便觉索然无味,当时就询问那卖烧饼的老头,你说杨员外家的二公子强抢你家女儿为妾,凭证呢?可有人证物证?人人均知,那杨家二公子长得一表人才,是人中之龙凤,整个杭州城内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姑娘,争相嫁给他呢!你家的女儿能够被他家二公子看中,这不正是你家姑娘的福分么?你该高兴才是,因何还要来此告状,以至打扰本府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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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知府的话还未训完,那卖烧饼的老头立时就对着知府破口大骂了起来,且骂声越来越大,所骂的言语也越来越难听。

可就算是如此,洪文堂也并未打算对那老头动刑,他只是朝衙役们挥了挥手,命手下将那卖烧饼的老头轰走了事。

于是,衙役们一哄而上,将那老头离地架起,打算抬出府衙门外。哪料到,那区区一个卖烧饼的老头,竟然力气奇大,只三两下便推得众衙役七倒八歪。

只见那老头又跑到大堂之上,指着洪文堂的鼻子大声咒骂,到后来,竟连洪文堂的祖上十八代都被那老头骂了个遍。老头一边骂,一边还朝洪文堂吐口水。这洪文堂自任杭州知府以来,何尝受此大辱?就算他脾气再好,当着众衙役的面,又岂能再忍?

于是,洪文堂大手一挥,便命衙役将老头扑倒在地,对之施以仗刑。

依照洪文堂原意,衙役们对那老头至多打个二十几棍就当停手,他心中隐约感觉对方或是得了失心疯之类的病症,既如此,自己身为一方之父母官,对他略施薄惩也就罢了,没必要弄出人命。

可是,那老头被衙役们按到在地后,一边被棍仗击打,一边还吵嚷叫骂个不休,除了洪文堂之外,府衙大堂内的每一人几乎都被他骂了个遍。如此一来,自然也激起了衙役们心头的恨意,因之大棍便如雨点一般落下,不断地击打在卖烧饼老头的双股与双腿之间,而且,施棍者的用力也越来越猛……

直到后来,就连洪文堂自己也已算不清,究竟是打了卖烧饼老头多少棍子?他隐约记得至少有百来下,只打得那施棍刑的衙役险些双手脱力,这才堪堪停住。

而那时,就见那卖烧饼的老头,双股与臀 背早已皮开肉绽,两腿也已被打得骨头断裂,他倒在地上,气息奄奄,嘴唇虽有歙动,终于骂不出话来。

当时的洪文堂,以为那老头遭此猛烈之棍刑后,已必死无疑。孰料,衙役上前一探对方鼻息,那人竟然还活着。

洪文堂心下虽有些悔意,然对方无非一个卖烧饼的老头,他也未曾放在心上。

他当即挥手,命衙役们将那受伤垂死的老头架起,直接扔在了府衙门外的长街之上……

只是,洪文堂下值之后,越想越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头,于是他找来汪再兴一同喝酒,末了便问道,老汪啊,你倒是说说看,今日那卖烧饼的老头,这哪是来击鼓告状的呀,他这分明就是寻死来的么!你说是也不是?

当时的汪再兴,自然是一边笑着陪酒,一边诺诺连声,随口附和着洪文堂,说那卖烧饼老头多半是想女儿想疯了吧,此人今日公然咆哮公堂,冲撞大人,已然是犯下了死罪,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大人又何必介怀?

只是,当日饮酒之后,汪再兴心中便有一问,这一问也是洪文堂白日里根本未曾想到的。

汪再兴毕竟身居通判一职已有多年,平常所审之案不知多少,他的观察力自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

他心中顿时便泛起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依洪文堂所言,那个卖烧饼的老头,他既有如此大的气力推开一众衙役,又为何被衙役按倒在地不断施以棍棒毒打之时,未加任何反抗?

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