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长公主想要通过台中三狗向曹大将军开口求情,允许她前去许昌,就不知送了多少好处。
冯某人为何知道?
因为这个事情,就是糜十一郎替她去办的。
夏侯楙断然不可能借清河公主这条路子,搭上何晏——冯某人从来没有让糜十一郎干过这事。
风险太大了。
全魏国的人,都知道夏侯楙和清河公主是仇人夫妇。
那问题来了,大长公主都得大费周折才能做到的事,被困在洛阳的夏侯楙是怎么做到的?
特别还是在司马懿的监视之下。
就算夏侯楙屈意给司马家当狗,能得到司马氏一定程度上的信任。
但冯大司马相信,只要夏侯楙敢通暗许昌那边,那绝对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夏侯楙估计也没那个胆子。
所以冯大司马颇是有些惊讶地问道:
“从舅何以能让何宴答应在此事上帮忙?”
“明文有所不知啊,”夏侯楙有些得意地说道,“那何平叔,与泰初(夏侯玄)乃是知交好友,两人同创玄学先河。”
“且何平叔生平最为敬佩泰初,曾说过: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可见对泰初的推崇。”
“故而我借泰初的名义,派人给何平叔送去一些礼物,只言是托他照拂一下泰初所遗妻小。”
“那何平叔说是名士,实则却是个贪财之辈,再加上有了这么一个借口,岂有不收之理?”
听到夏侯楙这番话,冯大司马眉头挑了挑,不禁为这家伙的钻营能力感到叹服。
说到这里,夏侯楙又向冯大司马这边凑近一些:
“明文啊,虽然那何平叔没有立刻答应,但据回来的人所言,他已经答应了会考虑一下。”
“我相信,只要能多加劝说几次,把其中利害的对他加以说明,相信他必会应承下来。”
这时,只听得旁边饮酒的夏侯霸“嗤”地一声冷笑:
“吾未来汉国之前,就知何平叔等人,就曾被魏帝点评乃是浮华之士,其人好辩而无诚。”
“况此事事关重大,他所说的考虑一下,说不定不过是敷衍之词,也或许,待你下一次派人过去,他就会反悔了。”
夏侯楙一听,顿时就涨红了脸:
“仲权,你这是什么意思?此事我让你帮个忙,劝劝季权,你不帮就算了,现在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我这般劳心劳力,图的是个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我一个人吗?还不是为了我们夏侯氏?”
说到这里,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冯大司马,又补了一句:
“还不是,还不是为了我们大汉?”
若是换成初到汉国的时候,夏侯霸听到这种话,说不得就要直接把酒杯砸过去。
但这么多年来,他早就放下了。
此时最多也就是闷哼一声。
没办法,看不开也得看开,毕竟汉国天子都指着太子对他说了:
“此夏侯氏之甥也。”
他还能怎么样?
总不能说不认吧?
如果不认姓刘的外甥,那岂不是连从妹都不认了?
那可是大人宁愿饿死亲生儿子也要养活的女儿。
而且大人战死后,能得以收葬,也是从妹的功劳。
所以说,夏侯氏之甥的江山,那……也是江山啊!
所以说,子林(即夏侯楙)所说的“我们大汉”,那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
他竟没有理由来反驳。
呆在汉国这么多年,唯一过不去的,就是冯某人巧言令色骗他这个事。
虽然冯某人的儿女也是夏侯氏之甥,入门的时候,他们还叫了自己一声从外祖。
但并不代表他就能原谅冯某人——世间岂有这般巧言令色欺骗长辈,害得长辈蒙怨受屈的道理!
“我又没说你什么,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注意何平叔反悔。”
夏侯霸奇怪地看了一眼夏侯楙,“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仲权从舅说得对,小心无大错。”冯大司马接口道,“不过我也曾与子林从舅讨论过,台中三狗与曹爽,皆是骄奢淫逸之辈。”
“吾听闻,曹爽连伪魏宫室之物,都敢僭越使用,而台中三狗,则是屡屡侵占伪魏皇家园林及汤邑。”
“再加上有司马懿所为在先,故而我相信,他们后面一定会答应子林从舅的请求。”
夏侯霸听到“仲权从舅”这个称呼,心里顿时像吃了蝇子一样难受,同时又心生凛然。
这个家伙说得这般好听,莫不成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想起曹爽和台中三狗的所作所为,夏侯霸又不得不承认,冯文和所言,确实是有些道理。
同时心里还有些恼怒和悲哀:
这曹爽当真是蠢如猪,干了这些大犯忌讳的事,居然一点也不知道遮掩,连汉国这里都传得如此详细,他是生怕天下人不知道吗?
还有那司马懿,无诏令而公然领军占据州郡,此举与自立有什么两样?
大魏,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先帝,怎么就把大魏交到了他们手里?
但一想到所谓先帝,夏侯霸就更膈应了:
算了,曹叡就是个昏君,大魏变成这个样子,他要负最大的责任……
自己流落他乡,受尽怨屈,与他亦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