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一脸惊慌,硬着头皮走过来,直直伸出手,小声嗫嚅道:“你打吧。”
说罢就紧紧闭上双眼,大有一种视死如归之气概。
可是这气概没有撑住多久,她就忽然抖了一下,祈求道:“可不可以打手背,不打手心……”
江与彬失笑:“你还知道偷吃要挨打?那还改不掉这坏毛病?”
那小宫女咕哝道:“有能吃的不赶快吃,很快就要没得吃了。挨打也比饿着强。”
江与彬愣了愣,心中生出一丝恻隐。
他掏出一瓶烧伤药和一卷纱布给那小宫女,道:“伤口弄脏了就难好了,赶紧去换了这脏的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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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宫女不意自己不但免了打手板子,还新得了药,当下喜不自胜,几乎要哭出来,深深鞠了几躬,才离开。
善堂得以继续办下去,熊霜落大舒一口气。
只是如今长公主尚未完全恢复,璎珞又回宫照看皇后娘娘,一应事务都落在她身上。
幸好她早就与璎珞学了不少,尚能应付。
这一日傍晚她检视完各样丝线等绣品原料,不经意抬头,忽见对面的酒楼二楼雅间的裘曰修和阿桂。
裘曰修已经拆了眼上的纱布,眼睑的伤口也已结痂,但大夫交待饮食仍要以清淡为主。
因此桌上摆了椿根馄饨,神仙富贵饼,山家三脆、碧涧羹、黄金鸡和两碗青精饭。
小二殷勤上菜,道:“今年倒春寒,椿根、鲜笋、水芹难得,客官再晚些来可就没了。”
裘曰修道:“这都是宋代林洪《山家清供》的菜,你们这店倒是风雅。”
小二道:“客官博学多识,正是如此,敝店开在几大古刹的附近,自然多受熏陶,做得好菜蔬,有不少清贵的公子爱来呢。尤其是前儿浴佛节,最是热闹,可惜啊,浴佛节突然出了那样的事情。”
听到浴佛节,两人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然神色。
阿桂给裘曰修要了壶茶,自己要了酒,两人碰了一杯。
裘曰修感叹道:“看看对面善堂,有条不紊,善堂能接着办下去,没有受那些明争暗斗的影响,真是太好了。”
阿桂道:“是啊,小弟那日因守卫长公主,也在这善堂转悠了一圈,这善堂并非一味等着他人捐献,而是对这些灾民教授刺绣与手工之法,令其自力更生,且小弟细细看去,这善堂中井然有序,条理分明,这主事之人,必是个人才啊。”
裘曰修道:“听说这一开始理事的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宫女,不过如今她已回宫,现下事务都是一位留在善堂中照顾姐姐的姑娘办的。”
接着又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我,我不是刻意打听人家姑娘的事情!是因为,这姑娘,从前在附近一户人家做工,帮人家送糕点给茶馆,我,我很喜欢那些南方糕点,所以多问了两句……我,我没有做过不合礼法的事情!”
阿桂想笑又不敢笑。
这时小二又上楼来,送上一盒山药糕:“两位公子,方才对面善堂的熊姑娘说,两位是帮助善堂的善信,所以做了糕点过来谢谢二位。”
阿桂赏了小二钱,见小二欢欢喜喜去了,才笑道:“哎呀,山药有明目之效,善堂主事之人可真是上心呐,今儿小弟也沾了叔度兄的光了。”
裘曰修面色不变,耳尖却有些红起来。
两人吃吃喝喝,都默契地不提浴佛节当日善堂的事情,近来朝中的争斗,和两人内心的疑虑。
直到杯盘狼藉,裘曰修才道:“说来愚兄已经伤愈,也该去拜望傅恒大人,谢他当日相救。只是听闻马齐大学士病重,傅恒大人自小公子满月宴后,便一直闭门谢客。”
阿桂道:“马齐大学士的确是,唉……现下傅清总兵都告假从天津赶回来了,只怕是……”
傅清临离开天津前,又最后检视了一遍军务,专门安排卫队保护来天津勘探河道的直隶总督孙嘉淦,犹不放心,特地到孙嘉淦住处拜访,提醒其在处理天津河务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最好是不要亲自到河工去。
孙嘉淦秉性刚直,闻言道:“傅总兵这是什么话!治河不亲往河工,若有意外如何及时处置?不与士卒、百姓同甘共苦,如何能使人卖力气?”
傅清无奈道:“这道理谁都懂,可末将这次回京,是因阿牟其病重,恐怕就这几日了,末将有段日子才能回来,要是末将不在的日子,再出一个辽河案,可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