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细密连绵的春雨,碧霞元君立在香案后,在袅袅的香火中尽显肃穆慈悲。
包太医和江太医一人捧着一海碗炸酱面,在撷芳殿五阿哥房间外的小阁里吃着。
包太医道:“民间洗三也要吃顿洗三面,今儿皇后娘娘也做主赏了顿面,咱们也是沾光了。”
江与彬闷闷吃着面,敷衍地点点头。
包太医见他兴致不高,问道:“这是怎么啦?咱们虽说得日夜守在这儿,也不能回去祭扫先人,但皇后娘娘不是贴补了银子么,别这么苦着脸啦。”
话刚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江与彬与其妻是家乡遭逢水灾逃难出来的,哪还有什么先人坟茔可以祭扫?赶紧赔笑道:“我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
江与彬勉强一笑道:“无妨,我并非为此事发愁。只是想到庶人珂里叶特氏,心里总是堵得慌。”
包太医道:“谁说不是呢?这都什么事嘛!”说着压低声音:“我是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惜给自己下毒都要陷害皇后娘娘呢?难道就是记恨皇后娘娘处罚她?那还不是因为她虐待宫女差点搞出人命来?”
江与彬道:“当日我在场听完了全程,她是为了给乌拉那拉氏脱罪罢了。可是为了乌拉那拉氏,让自己身子伤损,赔上自己的前程,还连累孩子,真的值得吗?乌拉那拉氏,到底为她做过什么,要让她如此疯狂地报答?”
他与惢心成婚后,有时夫妻私语,惢心也曾提及当日来往一趟慎刑司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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惢心对如懿这位旧主还是言辞宽和的。她并不怨如懿连累自己进了慎刑司,也不怨如懿实际上并没有作过救自己的尝试——毕竟那时候如懿也被禁足,的确是力有不逮。
但她放不下的是,如懿握了一下自己的手,竟然一点都没停顿地就去洗手了。
她身上固然带着慎刑司牢房和刑房的血污,可自己所见,是皇后娘娘可以不避脏污血腥亲自到刑房那种地方为璎珞撑腰,而自己为如懿挨了鞭子,险些受酷刑逼供,如懿做个姿态握一下手就迫不及待地要洗去自己为她受此委屈的痕迹。
两相比较,惢心就是再忠心,也不免生出些想法。
江与彬当时半晌无言。
司马衷一个痴儿皇帝,衣服上溅上为自己而死的忠臣之血而不忍让手下浣衣,如懿虽非痴傻,其心竟不如司马衷!
而此等人,竟然还有一个珂里叶特氏赌上一切一心效忠,可效忠的方式,偏偏又是伤害对惢心恩同再造的皇后娘娘!
江与彬想不通,难道这乌拉那拉氏就是他夫妻二人命中的劫数吗!
包太医也五味杂陈。
为奴为婢,本是痛苦之事,即使在皇宫大内,也是如此。这珂里叶特氏却像是上赶着给乌拉那拉氏为奴为婢,急她之所急,想她之所想,为她付出一切,且不以为耻,反而还颇有些自得,甚至她身边之人对乌拉那拉氏略略表现出不满,她就如被踩了痛脚一般,大加挞伐。
虽然有些不地道,但他忍不住想,还好珂里叶特氏已经进了冷宫,否则五阿哥免不了跟她这个生母接触,还不知道她为了乌拉那拉氏会对孩子做什么呢?
两人沉默半晌,包太医问起薛神医,江与彬道薛神医再次落第,也息了功名之心,又逢淮安知府桂铎大人在任上整理了长江治水之策,由两江总督尹继善大人发往松江府等地供官员学习,这两年江南的水患也少了,田庄收成上涨,如今又要春耕,家里催他回去主持各项事务,所以他已经退租回老家吴县去经营庄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