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卡萨德在哨站对士兵所说的全是真话:他确实买下了一片土地,也确实要来这里做生意,而且既不是因为要单纯地逃避整合运动的搜捕也不是为了给北方的麦克尼尔通风报信。这样一来,就算整合运动把他目前的身份调查个底朝天,除了声称来自伊比利亚半岛的西班牙人不该姓泰勒之外并不能给出什么实质性的指控。
而卡萨德大可以说自己是出生在直布罗陀的移民。
车子又在土路上摇摇晃晃地开了两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那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站在田野里,卡萨德让司机先把车子随意停在这里,他自己纹丝不动地向着远方的夕阳眺望了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
在战火真正烧到这里之前,像这样的乡村只会保持着原有的样貌。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也会过着几乎毫无改变的生活,并相信他们所尊奉的一切都不会被外界影响。这正是卡萨德的大部分同胞们的真实写照,尽管其中多数是牧民和部落民:哪怕生活方式稍微和现代接轨了,古老的思想仍然占据支配地位。
“也许我们该在这里种植咖啡。”卡萨德笑着对自己的司机说道,“可惜咖啡产业现在不赚钱了。”
“而且还是被整合运动重点打击的行业。”司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带领着卡萨德走向前方的农舍。看守在农舍附近的几名农场工作人员早就看到了他们,不过这些人仅在两名陌生人接近时才聚拢过来。在卡萨德出示了相关证件之后,不怎么卖力的农场工人们也就散去了。“圣保罗有很多人破产……也有很多新来的家伙发了财。”
“你和共和军接触过吗?”卡萨德突兀地在司机走到农舍大门前时问出了一个令两人都感到尴尬的问题,“多些盟友没什么不好的。”
“……他们,太危险了。就算那些人已经在几个月之前和我们在米纳斯吉拉斯的盟友互相承认了对方的合法性,那些打一开始就和整合运动一样要彻底废弃宪政的家伙不可能是我们的盟友。”司机打开了大门,和卡萨德一同来到农舍一层。虽然房间因天色昏暗而显得漆黑一片,但随后点起了蜡烛的卡萨德惊喜地发现里面的环境还算干净整洁。
也许农场工作人员把精力都用在这里了。
对新居住环境的感叹只持续了几分钟。把农舍的内部环境摸清后,卡萨德将外面那些了解内情的农场工作人员召集进来,要他们按照自己的指示迅速对农舍内部环境进行重新布置。有一名自称用过电台的农场工人得到了卡萨德的重点照顾——最繁重的工作落在了此人身上。把所有人都赶去执行任务后,卡萨德自己也没有清闲下来,他还需要处理一些积压的情报,其中就包括促使他来到北方的直接原因。
在与共和军控制区接壤的各州,整合运动的改造计划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把战争视为推行建设计划的绝佳机会的整合运动干部以及同他们结盟的联邦军指挥官们以种种名义从当地居民手中收购和征用土地,这是他们的同僚在南方各州早就完成的工作,而且因清算圣保罗和米纳斯吉拉斯寡头之名而俨然成为正大光明之举。
虽说北方各州的居民之中不乏整合运动的支持者(巴伊亚州更是由于保皇派倾向从而被视为整合运动最坚固的后盾之一),然而在整合运动的镰刀当真朝着他们砍下去之后,这些平日里对起兵造反的各路匪徒予以最严厉的指责的守法公民们纷纷忍不住了。有些农场主纠集自己的乡亲们向整合运动讨要说法,结果不出意料地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按回了家中、等待着施工队前来按照整合运动规划好的条件来接收他的财产。
其中一名受害者在晚上九点多抵达了卡萨德的住处。这名鼻青脸肿的农场主忐忑不安地向来自外地的不速之客说明了自己的遭遇,只盼着能从对方口中得到几句表示同情的话。
蜡烛的火焰不断地摇曳着,凝视着火苗的卡萨德的内心被另一种情绪牵挂住了。整合运动是如此地强大,以至于无论是从外部还是从内部都不能将其击垮。如果整合运动那注定的衰亡也只是规律使然,此时此刻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或者说放弃一切幻想并接受现实才是最好的出路。
“你们可以去起诉相关人员。”卡萨德试着给出了建议,他想试探一些这些农场主的底线,“虽然聘请律师的费用很昂贵,我愿意为此分担一部分支出。”
“用处不大。”农场主摇了摇头,“不瞒你说,我们最近专门找人研究了类似的案例。就算是没学过法律的人也能看得出来,整合运动有心要让他们支持的商人获胜。去年上半年还好说,从下半年开始本州的各大机构几乎都落入整合运动之手,法院也一样……”
“那是你们的抗风险能力太弱了。”白天为卡萨德开车的那名来自圣保罗的司机忍不住开口了,“你们只是被整合运动的计划波及而已。如果他们认真起来,你连来找我们的机会都没有。在圣保罗,有不少商人干脆被整合运动列为了要重点处理的目标,可是他们大多都安然无恙,其中连破产的都属于少数……”
卡萨德连忙转移了话题,他刚才明显看到农场主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恼怒。圣保罗起义失败已经有几个月了,当初被视为英雄的首义者们的风评无论在整合运动的支持者一侧还是在整合运动的敌人一侧都有所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