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么严肃。大家都是同行,领着军饷过日子,听着上级的命令去出生入死,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斯塔弗罗斯先把自己所在的共和军稍微贬低了一番,“更不用说——”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那俘虏开口了,他那满嘴牙齿暂时还好端端地长在原来的位置,“历史会给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无神论者一个公道的审判。”
莫名其妙被算成了无神论者群体中一员的斯塔弗罗斯有些头疼,但他并没有向对方证明自己其实是基督徒的打算,“哦,你说是,那就是吧。”他狡黠地眨了眨眼,“说实话,像你这样忠诚可靠的战士,理应在整合运动治下获得一个更重要的职务。我见过很多比你更不可靠但却具有更重要地位的人,他们简直不配在那些岗位上工作。”
伯顿看了一眼手表,他好奇斯塔弗罗斯要怎样空口无凭地说服在连番毒打的招待下依旧守口如瓶的敌人。把敌人夸奖了一番的斯塔弗罗斯已经在和俘虏谈论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了,他们都认为战争迟早有一天要结束的,毕竟人类历史上还从未有过不结束的战争。不打算和共和军多交流的俘虏在谈论起自己的人生规划时毫不掩饰对敌人的轻蔑,这个脸部肿得变形的联邦军士兵自信地表示,他一定能够依靠自己的奋斗来证明共和军的懒汉们全是在胡言乱语。
“在这一点上,您的一些战友或许会有不同的想法。”斯塔弗罗斯忍不住笑了,他的笑容几乎马上激怒已经被嘲弄和殴打了许久的俘虏,“我不知道您的上级有没有把那些消息告诉您,没说的话也无妨——本月初有些人在圣保罗发动了第二次起义,您的不少战友加入了其中。”说着,他挥了挥手,让一名士兵帮他把被缴获的报纸取来,“想知道这些原本对整合运动忠心耿耿的战士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吗?”
“……我不清楚。”俘虏先是愣了一阵,而后发出了阵阵冷笑,“这还用想?当然是你们这些图谋不轨的阴谋家挑唆当地的居民发动叛乱,那些被卷入其中的人不是被你们利用了就是成为了你们的一部分。你问我怎么看,我的看法是,他们不配被称为我的战友。”
两人还在聊着,刚才被斯塔弗罗斯派出去找报纸的士兵匆忙地返回了农舍中,把那些先前充当过包裹的报纸交给了希腊人。发现自己所需的重要内容没有被污渍遮挡的希腊人松了一口气,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副微妙的笑容,那笑容让常见斯塔弗罗斯板着脸的伯顿不由得感到有些意外。
俘虏瞪大眼睛看着那几分报纸,他的脸色顿时由红变白,就连被殴打得充血肿胀的脸皮也没法挡住他内心的慌张。
“您要是不认字的话,我可以为您朗读一遍。”斯塔弗罗斯把报纸收回办公桌前,径直念了起来,“昨日,在3·1叛乱事件中参与组织袭击军队、广播电台的复员军人已经被全部逮捕。按照——”
“编的,肯定是编的。”那俘虏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想要跳起来冲着斯塔弗罗斯怒吼,但两旁共和军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他们都是你们的卧底,一定是这么回事。不然,已经向国家宣誓效忠的士兵,如何敢参加此等——”
“哎呀,看看你自己这副尊容,你觉得自己值得我们伪造报纸吗?这可是你们整合运动允许继续公开发行的大报纸啊。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们要是有能力为了你而特地伪造这么多报纸,那我们早杀进里约热内卢把整合运动赶尽杀绝了,还用得上在这种鬼地方和你们玩捉迷藏?”斯塔弗罗斯的腔调变得滑稽起来,即便是希腊戏剧演员的抑扬顿挫也不及他这样夸张,“另外,复员军人迟迟拿不到拖欠的军饷一事,也是整合运动允许报道的。证据都在这里,你要是觉得经我们之手提供的东西全是假的,我可以给你抓一个整合运动干部来,让你当面问一问。”
说罢,斯塔弗罗斯离开桌子,转身走向一头雾水的伯顿,让伯顿到外面和自己聊几句。
“给友军发个电报,就说有一名敌方游击队员已经被策反了。用已经被破译的密码也无所谓,要叫敌人知道。”见伯顿只顾从衣兜里找烟,斯塔弗罗斯也没有阻拦的意思,“然后……把他放了。”
“行——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伯顿拿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伙计,你跟麦克尼尔一样总能提出些让我很难堪的建议。喂,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如果敌人截获了电报,这家伙要么根本找不到新的据点,要么就会在半路上反过来被敌人所杀……再说,假设他安然无恙地回去了,像他这么顽固的家伙把我们的驻扎地告诉上级并组织袭击的概率更大一些。”
“我只说做出一个把他放了的动作。”斯塔弗罗斯叹了一口气,“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伯顿。他要是能带着我们找到据点呢,那咱们就顺便把据点清理掉;要是他大公无私地想要为了避免暴露而往错误的道路上走,到时候再把他抓回来也不迟。总之,不管结果如何,他是死定了的。”
伯顿把香烟叼在嘴里,慢悠悠地去找火柴盒。
“我以为你能把他策反呢,看来你说的计划全在审讯室之外。”说到这里,他自己也笑了,“也怪我想得太保守了。你是真正的大人物,哪里会把视线只限制在这里呢。”
“不,并没那么简单。”斯塔弗罗斯默念了几句祷告词,他对上帝的信仰和麦克尼尔一样坚定,“像那种人,你说我们要去怎样改变他?不,他们是不能被改变的,让他们改变的唯一方法就是叫他们去死,而且是死于自己的【信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