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为什么非要用极端举动表明态度呢?”辛特拉不禁怅然,一种奇怪的情绪徘徊在他的心头。如果要下定决心打破规矩,那么残酷的手段应该被用于对付敌人而不是对付自己,自虐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除非当事人已经绝望到了再无选择的地步,“咱们还要付出许多代价才能把那些家伙从巴西铲除。”
对敌人的痛恨也不能让他瞬间完成自己的工作。一路上没有看到大量集结起来的本地市民的辛特拉对整合运动处理紧急事态的能力有着充足的自信心,他自己便是其中一员,而且曾经为整合运动暗地里消灭过一些隐患。假如现在整合运动需要他重新回到类似的岗位上,他也不会犹豫的。放下对未来的忧虑后,他只盼望着那些负责前期工作的士兵和整合运动成员能为他解决些不必要的麻烦、让他能够早日带着自己和上级需要的资料返回里约热内卢。
他失望了。
成千上万的资料册散乱地堆积在仓库里,那些原本用来存放档案的架子全成了摆设。看守仓库的警卫们——无论是警察、宪兵、州军士兵、联邦军士兵还是唯一在现场监督的整合运动干部——全都凑在一起热火朝天地玩着扑克牌。有几名实在闲得无聊的士兵干脆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档案拿出来点燃取乐,反正整合运动的领袖们想要看到这些档案的概率接近0%。
当这满心期待的黑人出现在仓库门口时,沉浸在娱乐活动中的众人仍未能及时地清醒过来。直到辛特拉突然出现在纸牌堆中间,沉迷打扑克的人们才猛然间惊醒。
“好玩吗?”黑人魔法师的声调有些扭曲,“……资料放在什么地方?”
说罢,他又走近那名整合运动干部,小声叮嘱道:
“我可以装作没看见你们的小爱好,但下一个人可不一定了。”
“这是与民同乐,黑——”那整合运动干部差一点把某个源自葡萄牙语的字母N开头的词汇说出来,也许他还不知道类似的称呼在北美的合众国十分流行,“……咳!认真点讲,你得怪叛军。他们在大量的档案上都写上了相关内容,而且根本不做分类。至于我手下这些人……”说到这里,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整合运动干部把视线投向了大声叫嚷着的警察和士兵们,“……他们没把这里烧了,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安东尼奥·辛特拉没有追究对方责任的想法,那也不是他分内的工作;即便是,他也不想以黑人的身份把白人抓进监狱,哪怕他是整合运动【培养】和【训练】出的首批魔法师也一样。如幽灵一般越过惊慌失措的众人的黑人魔法师径直来到了堆积成山的档案旁,开始寻找自己所需的内容。
最近几天的失败消息还不足以令整合运动的意志动摇,损兵折将乃兵家常事。从岛田真司的研究所中【诞生】的魔法师们当中已经有一部分被派往北方,另一部分则继续在研究所中接受训练(岛田真司坚称这些魔法师需要一段时间来完全掌控自身的力量)。只要这位曾经为起义军工作过的日本学者仍然孜孜不倦地服务于整合运动,里约热内卢的大人物们就不会做出些对他不利的事情,但确实有人担心那些新出炉的魔法师并不可靠。
岛田真司以为整合运动已经完全倚重于他的所谓研究,他大错特错了。整合运动不会把胜利的希望完全赌在某一项上,正如它当年从来就没有指望巴西的公民们对圣保罗垄断的反感能够长期成为它的助力一样。背后的那些勾当,辛特拉不甚了解,他只知道自己有必要而且必须报答让他过上这种【正常人】生活的整合运动。别说是区区寻找资料的小事,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那也不在话下。
只用了半个小时,辛特拉就找到了一份记录了岛田真司的一部分活动的档案。看得出来,岛田真司在被联邦军逮捕后并没有说实话,而且那个日本青年即便在整合运动宽宏大量地允许他服务于巴西之后仍然没有实话实说。至少,这份档案里的内容没有出现在岛田真司的任何一份供词里。这不重要,只要岛田真司所隐瞒的内容远远不够对整合运动的利益造成影响,辛特拉不会刻意地去和那个他更加没法招惹的德国佬作对。
检查的结果又一次让辛特拉十分失望。他找到了三份和岛田真司有关的档案,里面的新内容却没能给他提供什么有效信息。按照起义军的描述,岛田真司在为起义军工作期间除了费尽心思地发明了一些不怎么实用的检测工具之外,几乎称得上是一无所成。
要是魔法能直接帮助自己筛选重要信息就好了。这也许并不是魔法能办成的事情,但对于生来就和矿产打交道的辛特拉而言,魔法和科学的差别几乎没有(尽管许多科学家一定会强调科学更多地在于研究态度和方法),那都是他难以理解的神奇概念。
“兄弟,我很能理解你们在敌人的心脏工作时所受到的不利影响,可你们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辛特拉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严肃地告诉看守仓库的整合运动干部:整理工作应当在明天早上完成。
安东尼奥·辛特拉乘车返回旅馆时,聚集在街道上的市民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人群引起了他的不安,稍加思索后的黑人魔法师决定乔装打扮混入人群中一探究竟。他很快就换上了一身与自己的肤色十分相符的破烂衣衫,这层保护色成功地帮他逃脱了市民们的审视。
决定走上街头为自己的同胞壮大声势的市民们有着多种多样的理由,有些人同样被欠薪困扰,另一些人则因工伤事故而变成了残疾人——在没有得到任何补偿的情况下马上失去了唯一收入来源。来看热闹的市民也不少,其中或许有十分之一的人当真对受害者抱有同情心,但他们既不会协助那些完全看不懂法律条文的雇员去申诉,也不会当真站到前线去面对整合运动。象征性地喊几句口号,或许就是他们所能做的一切了。
“……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吧。”辛特拉本能地认为这些市民没必要为此而大惊小怪,他自己的遭遇若是放在这些人身上只怕能让一半左右的人变得疯癫,“起码他们不必每天闭眼的时候担心自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等到整理好那些档案之后,也许他该多花点时间帮助本地的整合运动民兵把叛军的间谍都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