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数量不足的问题还在其次,重点在于他们的军人是否具备指挥官或技术人员的素质。”麦克尼尔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我不否认他们之中会有一些在战争中磨炼出一套真本事的老兵,可这些人能算得上是合格的军官吗?指挥官……应该是接受过系统性训练的,是要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对全貌有自己的思考的,而不是仅凭着经验去摸爬滚打……”
帐篷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麦克尼尔便及时地止住了话头,走出帐篷。帐篷里的斯塔弗罗斯悄悄地从身旁拔出手枪,只要外面发生什么意外,他就会不假思索地朝着来袭的敌人开火。幸运的是,希腊人想象中的意外并没有发生,麦克尼尔只和帐篷外面的来者说了几句话就返回了帐篷内。
“发电的蒸汽机坏了。”他这样对斯塔弗罗斯解释着,“……唉,连这种事都要来请示。”
“他们把你当成了可以信赖的战友,才会来找你。”斯塔弗罗斯被麦克尼尔这么一打搅,困意也消散了不少,他也尝试着从自己的角度去考虑共和军这些做法的逻辑性,“我们若想确保对这支部队的控制权,就必须维持和士兵们的关系,不让共和军有机可乘。这样一来,即便是那些被他们掺进来的士兵,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信任?我看他们只是害怕我而已。这种事,他们本可以自己处理……第一时间跑来报告,不过是害怕事后被处罚罢了。”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想不通自己还能多做些什么,“斯塔弗罗斯,我已经尽力了。我把他们当中的每个人看作是我的兄弟姐妹,平时作战的时候也和他们共进退,但他们和我之间不知为何仍隔着些什么。”
“你多虑了,麦克尼尔。”斯塔弗罗斯的语气严肃了些许,麦克尼尔的表现让他联想起了自己在巴尔干的山区中奋战的岁月,“……你是我们之中最早开始这场冒险的,想必经历过了不少的磨难,我能理解你。我打游击的时候,越是到后来,越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很奇怪,战友的一个眼神都能让我考虑许久、让我担心他们是不是偷偷地和敌人勾结上了。”说到这里,希腊人那在灯火照耀下仍然光秃秃的脑袋变得更加油光锃亮了,“遭遇过那么多的背叛,你可以怀疑一切,但总要选择相信些什么,不然你会真的失去所有人的信任。我的战友之中,有人一辈子没能走出山区……他们怀疑外面的一切消息都是敌人编造的。”
麦克尼尔苦涩地笑了笑,他需要这些战友们、需要这些他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的同伴,“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地艰难。如今我们所面临的处境让我回想起了当初的日子……孤立无援地面对一切。但是,我是说,我还没有无助到不相信任何人的地步。”
第二天一大早,第四骑兵团的士兵们又启程了。不知为何,伯顿的眼圈红肿着,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喂,帕克和你说什么了?我看他的样子倒还轻松。”麦克尼尔和伯顿沿着小溪骑马前进,清澈的溪水仅在视觉上就已经为他们冲散了越来越接近赤道的雨林中的炎热。
“能说什么?无非就是抱怨人生……”伯顿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向麦克尼尔转述了帕克的部分言论,“这家伙把他这辈子生老病死的事情都抱怨完之后,倒头就睡。嘿,幸亏我死得早,也没结婚,更没孩子。”
“【幸亏】。”麦克尼尔忍不住笑了,“人生之中总会有些苦恼的,斯塔弗罗斯也不例外。昨天他还跟我说他有几个战友在战争中精神失常呢……”
“呃,为什么我印象里的事情不是这样的?”伯顿起初有些疑惑,这疑惑在麦克尼尔的描述结束后变得更多了,“那不是在游击战中精神失常的老兵,而是被欠薪之后走投无路才被迫用抵抗外敌的方式捍卫自身权益的……被希腊军队以敌人和激进分子的罪名消灭的前游击队员。斯塔弗罗斯被审判时的罪名也有这一条——残杀爱国的老兵。”
“……什么?”麦克尼尔愣住了,“这……可斯塔弗罗斯……他没必要跟我们胡说吧,而且他当时的眼神绝对是真诚的。”
“我不清楚,要不然就是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懒得记住这些小事。”伯顿又打了个哈欠,他不经意间看到有什么东西顺流而下,登时清醒了不少,那是些已然成了血人的平民,“麦克尼尔!前面有情况……”
两人快马加鞭,赶上了前面的士兵,并催促他们更快些前进。前面的探路的先锋连很快找到了事故的源头,但他们在外面就被愤怒的村民拦住了。麦克尼尔见状,连忙劝士兵们保持克制、暂时不要开火,他自己单枪匹马走上前高声向前面的村民询问这附近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发擦肩而过的子弹。勉强止住了受惊战马的麦克尼尔喝令让众人退却,他不想让士兵和本地居民之间发生正面冲突。随着前锋部队撤出村庄外围,麦克尼尔马不停蹄地返回团指挥部并把情况告诉了同样惊诧的卡尔多苏上校。
“有人冒充我们袭击了当地居民。”在南方和敌军缠斗许久的卡尔多苏上校马上想通了前因后果,“不愧是整合运动管教下的联邦军,狠毒不亚于牵着狗链的主人。”
“虽然放狗的人才是该受处罚的,先把狗打死以止损也是无可奈何。”麦克尼尔向着长官敬礼,他的决心无需他人证明,“一旦确认情报,我会把这些自封特种作战专家的疯狗烧死在狗窝里的,长官。”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