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西摩尔·帕克大可以不停地麻痹自己、说服自己正在从胜利走向胜利,但他目前所处的境况是他此生都未曾遇见过的。起义军正在走下坡路,这是稍有思考能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实,承认这事实的人们之间的区别仅在于他们是否愿意去描绘一个历经磨难后仍然光辉灿烂的未来。
经历过比这更令人绝望的时代的帕克也希望自己能够乐观起来,然而他已经做不到了。百年的漫长人生和上一个平行世界所经历的屈辱几乎彻底击碎了他的自尊,麦克尼尔为他带来的那些消息更是让他怀疑自己奋战至今的意义。在这一点上,他承认自己远不如麦克尼尔、远不如即便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相信胜利必将到来的那个晚辈,可他仅存的自尊不允许他向麦克尼尔坦白这一点。继续蹲在玉米田里发呆的帕克叹了一口气,咬了咬嘴唇,痛觉让他多少恢复了清醒并从无意义的自我反省中脱身。
虽然麦克尼尔答应要额外部署一些哨兵协助帕克工作,忙于声讨那些偷盗农民财产的害群之马的士兵们仍在起劲地按照奥利维拉中校和斯塔弗罗斯编写的剧本表演着、一发不可收拾。从相同的困难生活之中找到了认同感的士兵们试图让有着不同经历的战友们也体会到这一切,而且他们也不介意去理解其他人的感受。眼见被召集来的士兵们的热情完全控制不住,奥利维拉中校只好尴尬地宣布提前结束商讨,并要求代表们返回各自的部队之后一定要把这些教训向每一个士兵转达。
入夜,联邦军控制的村庄里忽然响起了欢声笑语。肚子咕咕叫的帕克不甘心地捂着腹部,越想越觉得他该多偷些东西才对。面对着补给持续吃紧的起义军,联邦军哪怕在阵地上向着另一侧的对手直播大吃大喝都能给起义军造成不小的压力,生活待遇上的差距让一部分士兵的意志发生了动摇。
最终挽救了这一切的是斯塔弗罗斯——【联邦军的一切优厚待遇都建立在对公民们的盘剥之上】。只要说服士兵们相信这一点,那么联邦军开出的高价只会让生活贫困的士兵们更加地痛恨这些和整合运动沆瀣一气的败类。
NOD兄弟会能够一次次地东山再起,依靠的正是那些在GDI治下无处求生的平民。
至少敌人应该不会在这时候来偷袭了,帕克乐观地想着。他用望远镜观察着那些放心大吃大喝的敌军士兵,心里琢磨着给其中几个看上去比较嚣张的家伙送上一颗子弹。不,这么做没什么意义,杀死几个普通士兵并不能让联邦军失败,反而会导致失去耐心的敌军更加丧心病狂地报复他们。
“兄弟,有烟吗?”
“快没了。”帕克向着左侧传来声音的方向小声回应了一句。和起义军并肩作战了那么久,他听得出这些巴西人的口音,“我这有自己做的,你可以试一试。”
玉米叶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一会便有一名起义军哨兵来到了帕克身旁。尼克·西摩尔·帕克向着对方点了点头,从口袋里翻出一根香烟,递给了这名他看不清面貌的士兵。他不必认识这些人,他们当中有许多人也许明天就要献出自己的生命,为这种短暂的人际关系寄托更多的情绪实属不必要之举。方头方脑的前GDI特种兵想到这里,又不由得伤感起来:要是早些领悟到这一点,或许他就没必要在乎自己那个大半辈子都在海外当间谍的儿子和认不清祖父与父亲的境遇、非得跑去参军入伍的孙子了。
但他也并不能。
“谢了。哎,你是哪里人?”
“爱尔兰移民。”帕克用了麦克尼尔给出的统一口径,他拿出火柴盒,打算给对方点烟,“你呢?”
“巴伊亚的。”
帕克手中的火柴没有点燃香烟,而是掉落到了农田中。诧异的起义军哨兵面对着用手中的冲锋枪对准自己的帕克,一脸惊恐地举起了双手。
“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你肯定不是我们的人。”帕克咧开嘴笑了,笑容有些狰狞,“你刚才说你来自巴伊亚,这也很正常,因为我军当中有来自巴伊亚州的志愿者。但是呢……”他把右手食指搭上了扳机,“我军并没有黑人啊。”
说着,他立即朝着眼前这名冒充友军的敌人开火,想象着子弹把胆大妄为的间谍打成马蜂窝的场景。子弹没有钻入敌人的躯体,而是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围墙一样停在了敌人前方。发现对方仍未倒下的帕克拔腿就跑,他可不想在缺少对应武器装备的情况下单独对付这些有着特异功能的怪物。
在向着空中发射了信号弹之后,自己也曾经在上一个平行世界成为怪物的帕克夺路而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