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炼油”,正是蓑衣卫诏狱一种折磨囚犯的酷刑。
先提前把囚犯喂肥,把人干干净净装进大缸中,把大缸吊起,缸底放一盏长明灯,文火慢慢烘烤,犯人一时不会死去,随着温度的渐渐升高,皮下油脂一点点被火烤出来,直到最后缩小成一团肉干·····
李公公有些不悦:“什么炼油?万岁爷要他活着,留着,以后还有大用。”
周围传来一片啧啧称奇声。
对这群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来说,进入诏狱还能活着出去,不啻为咄咄怪事。
什么?皇帝还要重用此人?
闻所未闻啊。
于睿之细细打量李公公,小心翼翼道:
“老祖宗,下官虽在金山卫,但也听说这姓唐的勾结妖道,散布谣言,诋毁今上。这样的人,死十次都算他便宜,为何放了?咱没这个规矩。”
李菊英一脸欣慰的望着这个新收的小弟,摸了摸凸出的肚皮,笑吟吟道:
“若是就这么饶了唐铁嘴,大齐就没王法了,陛下只说不杀他,没说不可以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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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睿之眯缝起眼睛,像一位标准的心腹近臣那样,凑到李总管耳边,压低声音道:
“还是老祖宗考虑的周全,万岁爷或许碍于情面,皇恩浩荡,宽宥这厮,不过咱们得给这厮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和万岁爷作对的下场,以后万岁爷知道这事,也必定夸赞老祖宗做事得当。”
李菊英沉吟片刻,觉得这话有理,于是大手一挥。
“走,咱家今日会会这个唐铁嘴!”
蓑衣卫前呼后拥,很快来到地牢深处,因为听说老祖宗要来,地牢逼仄的通道里都提前用艾草熏香,各种不可名状的气味也不至于那么刺鼻。
李菊英在宫中享受了三个多月的锦衣玉食,哪里还受得了这般恶劣的环境,便让蓑衣卫将人提出来,押到诏狱一间稍稍宽敞的侧厅审问。
很快地,一个蓬头垢面,满身跳蚤的囚犯被押送进来。
李菊英和魏忠贤出身类似,两人发迹之前,都曾是北直隶一带的破落户,三教九流坑蒙拐骗见得多了,自然知道怎么和那些混混蝲唬打交道。
“咱家是宫里帮万岁爷做事的,今日来诏狱,是要来问你些事情,你就是唐铁嘴?天津卫说书的?”
唐铁嘴头都不抬一下。
于睿之一挥手,两名蓑衣卫立即上前,用一根撬棍不由分说掰开唐铁嘴的嘴。
“草民,是,草民是,”唐铁嘴满嘴是血,点头如啄米之鸡,此刻终于领教了李公公的厉害。
李菊英拍桉而起:
“好大的胆子,诋毁诬陷今上,咱家还没见过这样的妄人!”
“招吧,一切从实招来。”
唐铁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飙起了一段京韵大鼓:
“二十年前打天下,舍死忘生整江山。
年少的周郎今何在,惯战的吕温侯如今在哪边。
现而今这三山六水依然在,不觉得某家我的两鬓残。
杀头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英雄好汉!悔不该,当初错斩郑贤弟,来来来,你来取我这项上人头!军中的这颗令啊····”
周围人见状,连忙上前对李公公解释道:
“老祖宗,这人前几日被打得厉害,脑子不好使了。”
于睿之见这厮死到临头还嘴硬,上前一个耳光,打得说书人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地。
“该说的,我已说了,你们非不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于睿之还要再打,李菊英阻止道:
“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砍你脑袋容易,可惜咱家没这份好心肠,不是会说书吗?当知道杨杨六郎的结局,来,给咱家说一段,说得好,咱家高兴,就放了你。”
唐铁嘴捂住被打肿的脸,抬头怯生生望着面前这个性情乖张的李公公。
“说啊,”于睿之抡起绣春刀勐噼下去,刀鞘砸在说书人肩膀上,唐铁嘴再次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