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他会和我们谈的,除了剩余几千士兵的性命,刘招孙应当也很在意这个拼死击鼓的美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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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招孙登上土坡,远远望见倒在战鼓下的金虞姬。
刘招孙喊她名字,没有任何反应。
他把她抱起来,那件麒麟大红袍已经被血浸透,金虞姬藕白的手臂沾满血迹,软软耷拉下去。
刘招孙望着遍地流淌的血,不知道哪些属于金虞姬。
他解开官袍,给深爱的女人披上,坐在金鼓下发呆,抬头跳蛙浑河两岸密密麻麻的后金兵尸体。
暮色四合,他从金虞姬手中取下那根带血的鼓槌,颤抖着把它塞到自己甲衣。
忽然,他疯狂捶打自己胸口,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像一头狂暴的野兽。
左臂崩裂的伤口再次崩裂,大股大股的鲜血顺着鱼鳞甲落到金虞姬脸上:
“你看,几万鞑子都被杀光了,我终于打败建奴了,以后辽东就是我的了!”
“你说过和我去江南!去听白娘子永镇雷峰塔!”
“你说过,惊蛰嫁给我,带我去汉江泛舟,你醒醒!你醒醒啊!”
“人都死光了,你也要离开我,为何要这样对我?!”
老宋头揉了揉微红的眼圈,上前拽开满身是血的刘招孙,叹息一声,手指搭在金虞姬手腕上。
辽东第一神医闭目凝神,仔细辨别脉相,悲伤的表情忽然出现变化。
“朝鲜丫头,你今日可威风了,闹出这么大动静,几万人都在看你击鼓,若非老夫是辽东第一神医,这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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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北门,最后三千明军与对面两万多后金残兵相互对峙。
两军中间升起一杆大纛。
黄太吉在两名戈士哈的陪同下,缓缓走向大纛。
刘招孙将雁翎刀递给邓长熊,带着康应乾走了过去。
黄太吉认真打量着满身血迹的刘招孙。
“你就是刘綎义子?可惜在萨尔浒时没遇到你。”
刘招孙望着独眼黄太吉,点点头。
“你眼睛,是怎么受伤的?”
“一门大炮,从未见过的大炮,可以打三里远,是你安排人做的吧?”
黄太吉神色平静望着刘招孙。
刘招孙点头称是。
“是准备给你父汗的。没想到伤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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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都不说话。
“死了这么多人,到头来给别人做嫁衣,辽镇来了你怎么办?”
黄太吉望着北门遍地的尸体,望着城门顽抗的大汗戈士哈,微微叹息道。
北门,秦建勋率领白杆兵正在攻打瓮城,大汗最精锐的戈士哈一个个倒下。
“辽东最后是谁的,本官不在乎,不过,你们屠杀沈阳百姓,必须要有人偿命。”
黄太吉指了指北门。
“他一个人不够。”
刘招孙望向四面楚歌的努尔哈赤,摇摇头。
黄太吉两边的戈士哈神色紧张,望向刘招孙眼神也不一样。
“所有参与屠城的后金兵,都要死!”
黄太吉沉思片刻,点头道:
“可以。”
“抚顺,清河让给本官,你们回赫图阿拉。”
“可以。”
“本官还要向八贝勒要一个人,他是正白旗牛录额真,刀疤脸,听说很能打。”
“可以。”
黄太吉停顿片刻,疑惑道:
“还以为你要杀代善,济尔哈朗,为何是此人?”
刘招孙回头望向远处站立的老宋头。
“此人杀了我手下全家,还当着老人的面,奸污了他的女儿,即便今日我死,也要让此人千刀万剐!”
黄太吉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过了一会儿,长长叹息道:
“为一小卒,如此拼命,孙武爱兵,也不过如此。”
“我现在知道开原兵为何如此骁勇善战了。”
“若是由我做后金汗,就不会和你为敌了。”
两边又聊了些撤兵的细节。
困在沈阳城中的杜度被刘招孙留下,一起投降的还有镶白旗三个牛录约千人的甲兵。
开原兵让出浮桥,让残余的后金兵通过,刘招孙许诺不会追击。
不过辽镇会怎么对付后金兵,他就管不了了。
黄太吉率领他的正白旗以及其他各旗三万人马,趁夜退出浑河战场。
八贝勒让曹忠清殿后。
最后,这个忠心耿耿的包衣奴才被困在了南岸。
刘招孙将他交给老宋头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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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北门。
刘招孙扬起雁翎刀,望向跪在城头的努尔哈赤。
城下上万军民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
杀!
杀!
杀!
康应乾低声道:
“不能杀奴酋,把他押送进京,皇上必定……”
刘招孙推开康监军,用刀在努尔哈赤脖子上比划。
遍体鳞伤的后金大汗斜斜望向刘招孙:
“刘招孙,你今日杀了朕,最后也会变成朕这样,你想做辽东王!你狼子野心天下皆知,你害死这么多人……”
刘招孙望向努尔哈赤,神色平静:
“不,我和你不一样,你是虎豹豺狼。”
“我,要做天下的王。”
雁翎刀落下。
沈阳城山呼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