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碎玉寒》

北风卷着碎雪掠过青瓦宫墙时,太医刚将浸透血水的纱布从我肩头揭下。铜镜映出那道横贯锁骨的刀疤,像一条狰狞的蜈蚣,蛰伏在曾经被称作"大邺第一美人"的肌肤上。我拢好衣襟,忽听得殿外传来铁甲相撞的脆响。

"罪臣沈昭,跪接圣旨——"

三日前我率军奇袭西戎粮仓,却因副将通敌而全军覆没。三千将士的尸骨还埋在苍茫雪原,而此刻高坐明堂的帝王,正是我十二岁便定下婚约的竹马,萧景昀。

"沈氏女私调兵符,致三军覆没,着废去镇国将军之位,即刻押入诏狱。"

我望着宣旨太监身后那道玄色龙纹衣摆,突然想起五年前他登基那夜。彼时他握着我的手将虎符塞入掌心,说:"阿昭,我要你永远站在我触手可及之处。"如今这双手却攥着浸过盐水的铁链,将我的腕骨勒出深紫淤痕。

诏狱的炭盆烧得极旺,烙铁在火中泛着暗红。萧景昀的龙靴踏过满地血污停在我面前,指尖挑起我染血的下巴:"你明知调兵需持双符,为何要盗朕的虎符?"

我望着他眼底翻涌的墨色,忽然想起半月前那场庆功宴。他搂着新入宫的婉嫔——那个与我眉眼七分相似的女子,亲手喂她饮下西域贡酒。而我跪在阶下禀报军情,肩胛的旧伤被铠甲磨得渗血,浸透了素色中衣。

"陛下说过,臣是您最锋利的刀。"我咽下喉间腥甜,任由狱卒将铁钩刺穿琵琶骨,"刀不需要知道执刀人的心思。"

他猛地掐住我脖颈,玉扳指在皮肤上压出青白印记:"那你可知婉嫔有孕了?"滚烫的呼吸喷在耳畔,裹着淬毒的恨意,"太医说她忧思过重胎像不稳,皆因你前日送去的安神香!"

我张了张嘴,却想起三更天时婉嫔宫中的侍女曾来讨香。那时我正对着沙盘推演西戎布防,随手将香囊抛给她,未察觉对方袖口隐隐透出的龙涎香气息。

铁链撞击声惊醒了回忆。萧景昀扯开我早已破烂的衣襟,露出心口那道箭疤。那是三年前宫变时替他挡下的毒箭,太医剜去腐肉时曾说,这伤若再偏半寸便会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