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淮搂着新女友走进包厢时,沈知意正攥着绒布盒子蜷在卡座角落。那枚樱花形状的铂金项链硌得她掌心生疼,是三天前他亲手给她戴上的,说这是"订下整个春天"的凭证。此刻他修长的手指却缠绕着另一个女孩的发梢,眼尾那颗朱砂痣在迷离灯光下像凝固的血珠。
"江少这次能认真多久?"有人起哄。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时锁骨处还留着沈知意昨夜咬出的红痕,"樱花开了又谢,哪朵值得永远停在枝头?"满堂哄笑中,沈知意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成齑粉。她低头盯着项链内壁刻的"J&SYZ",想起他曾在暴雨夜把发烧的她抱进急诊室,白大褂掀开时露出后背大片烧伤疤痕,"这是十四岁替我弟挡火灾留下的",他当时把脸埋在她颈窝,呼吸烫得像要灼穿皮肤。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彩信里是江以淮与不同女孩在樱花树下的合影——四月的京都、三月的武汉、二月的昆明,原来他早就把"专属花期"批发给了整片大陆。最后一张照片刺得她瞳孔骤缩:穿白裙的女孩踮脚吻他侧脸,眼尾同样缀着朱砂痣,像镜中倒影。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情动时他都执着于抚摸那颗痣,仿佛要透过皮肉触碰某个幽灵。
暴雨倾盆的深夜,沈知意浑身湿透地撞开江家老宅的门。江以淮倚在雕花楼梯上把玩打火机,火苗在他指尖明明灭灭,映得墙上黑白遗照里少女的笑容愈发刺眼。"她叫江以樱,我双胞胎妹妹。"他弹开打火机盖,金属撞击声在空旷大厅里荡出回音,"三年前车祸,肇事司机酒驾逃逸——巧了,那人姓沈。"
沈知意踉跄着扶住门框,父亲临终前抓着她的手反复说"对不起"的画面突然割开迷雾。江以淮一步步逼近,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阴鸷,"你以为那些偶遇是缘分?你戴的樱花项链本该是她的十八岁礼物,你眼角的痣是我亲自找纹身师仿的。"他捏住她下巴的力道几乎要碾碎骨骼,"沈小姐,一报还一报的游戏,好玩吗?"
她发着抖去扯脖颈上的项链,金属链条却突然断裂,樱花坠子滚落到遗照前裂成两半。江以淮瞳孔猛地收缩,抄起花瓶砸向玻璃柜,飞溅的碎片在他手臂割出蜿蜒血线。"滚!"他嘶吼着把诊断报告甩到她脸上,胃癌晚期四个字像烙铁烫进视网膜,"还是沈小姐想亲眼看着仇人之女怎么被折磨至死?"
沈知意跪在雨里捡起被泥水浸透的报告单,想起他最近总在接吻后偷偷吞止痛药,想起他西装口袋里越来越多的止血棉。手机在此时亮起,私家侦探发来当年车祸档案:行车记录仪显示,是副驾的江以樱抢了方向盘。
冲回老宅时浓烟已窜出二楼窗口,火舌正顺着丝绒窗帘吞噬整面照片墙。江以淮安静地躺在妹妹的公主床上,手腕静脉被碎瓷片割开,身下洇开的血泊像朵巨型樱花。她扑过去用领带扎紧他伤口,听见他梦呓般呢喃:"小樱怕黑…我得替她开灯…"
急救室的红灯亮起第七个小时,护士递来沾血的信封。江以淮的字迹被血迹晕染得支离破碎:"其实早该在确诊那天就放你走,可我总贪心多看一秒你戴项链的样子。纹身师说我疯了,非要把朱砂痣纹在和你相同的位置。沈知意,替身游戏里最先入戏的,原来是猎人自己。"
沈知意把脸埋进染血的病号服,嗅到逐渐冷却的体温里残存的雪松香。窗外最后一株晚樱被暴雨打落,她忽然想起那个被错过的春天,他曾在高烧迷糊时紧紧箍住她的腰,呢喃着分不清名字的呓语:"…知意,别碰打火机…"
(五年后)
陵园新来的守墓人总看见穿白裙的女人抱着绒布盒子坐在樱花碑前。碑上刻着"江以淮"的名字,照片却是二十岁少女的笑颜。偶尔有风掀起女人长发,露出眼尾被激光灼去的疤痕,像被掐灭的星火。
盒子里有两枚裂开的樱花坠子,一张泛黄的孕检报告,和永远停在发送界面的短信:"江以淮,其实那晚我带着我们的春天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