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碎镜

陈念蜷缩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阴影里，窗外的雪粒子敲打着玻璃，像极了昨夜继父砸在母亲药碗上的钢镚。她将冻得发紫的手指藏进磨破袖口的校服里，讲台上数学老师正在用粉笔圈出期中考试最后一道大题："这道题只有宋清越做出来了，某些人连选择题都能全错，不如退学去餐馆洗盘子。"

哄笑声中，前排的宋清越漫不经心地转着万宝龙钢笔，金属笔帽折射的光斑晃过陈念布满冻疮的手背。她盯着练习册上被红笔划烂的"17分"，忽然想起三年前父亲车祸那天，ICU仪器上跳动的也是这个数字。

暮色·残灯

"死丫头又偷电！"房东踹开阁楼铁门时，陈念正就着楼道声控灯的光背单词。泛黄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哗啦散落一地，母亲在身后剧烈咳嗽起来，肺癌转移的骨痛让她整个人蜷成虾米。陈念跪在地板缝里摸索母亲掉落的止痛片，听见房东将电表箱砸得震天响："明天再不交房租，带着你痨病鬼的妈睡大街去！"

凛风从破碎的窗纸钻进来，陈念把羽绒服盖在母亲身上，自己裹着报纸蜷缩在暖气片旁。手机屏幕亮起班级群消息，宋清越发的滑雪场定位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咬破嘴唇在草稿纸上演算，鲜血混着眼泪洇湿了洛必达法则的公式。

深冬·断弦

便利店收银台的夜班灯光下，陈念颤抖着数出第37枚硬币。玻璃映出她冻裂的唇角与青黑的眼圈，身后突然响起戏谑的嗤笑："这不是年级倒数的陈大学渣吗？"宋清越将热可可砸在收银台上，二维码扫过她缠着胶布的工牌，"听说你在攒钱买《天利38套》？不如给我擦三天球鞋，我送你全套啊。"

陈念盯着他运动鞋上反光的logo，想起上周被他"不小心"泼上墨水的数学笔记。那些她熬夜整理的错题，此刻正躺在教学楼后的垃圾箱里，和母亲吐血的纸巾一样，成为无人知晓的废墟。

极夜·烬雪

除夕夜的急诊室走廊，陈念看着护士将白布盖过母亲的脸。监护仪的长鸣与窗外鞭炮声重叠成尖锐的蜂鸣，她突然剧烈抽搐着栽倒在地。医生举着脑CT片摇头："脑动脉瘤压迫视神经，两年前就该做手术的。"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陈念正用最后力气在准考证背面写信。写给十年后成为老师的自己，写给所有在泥泞里仰望星空的少年。鲜血从鼻腔涌出浸透字迹时，她听见宋清越在走廊打电话："晦气，医院附近奶茶店都关门了..."

尾声·未寄出的信

「致2023年的陈老师：

今天我在垃圾桶捡到半块橡皮，足够把月考卷的59改成89。王阿姨说洗五十个盘子能换妈妈两片止痛药，可是数学作业还没抄完。您别怪那些笑我的人，他们没见过凌晨四点的霜花怎样在玻璃窗上解方程式。如果...如果有平行时空，请告诉那个陈念，三月的玉兰花会开在第七棵梧桐树的第二根枝桠，那是离天堂最近的春天。」

殡仪馆的工人在少女僵硬的指缝间发现这张字条时，窗外正飘着那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校园光荣榜，宋清越的名字在红榜最顶端闪闪发亮，而某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高二（3）班的花名册上，陈念的名字永远停在了十七岁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