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老牌报社,对永定楼的大事都刊登过了,不可能还需要找人打听,人设就立不住了。
人设能不能立得住,主要看细节,他从没出过差错,这种小事称得上信手拈来。
老大爷果然信了,展了展手上的报纸,犀利地评价:“街头小报。”
是一个脾气古怪、自视甚高的老大爷。
宋归程仍然笑眯眯的,反正又不是骂他,就算骂的是他,他也不在乎,他低头做出一副求学的样子:“所以这不是才在寻求突破嘛。”
老大爷满意地点头:“年轻人,是要多学习。”
宋归程嘿嘿笑了两声,拉了张凳子坐在大爷身旁,问道:“大爷,您在这儿是不是住了很久了?”
大爷回答:“我在这儿出生在这儿长大。”
宋归程一听,有戏。
“这儿的事您都知道?”他笑嘻嘻地问。
大爷轻嗤一声:“你还撰稿人?要写这稿子你不把这二十年的大事报道都看看?现在你们这些写稿子的人都是,在报纸上信口开河,根本不做调查,不了解事情,记者的本职都忘了……”
大爷絮絮叨叨一阵,看到宋归程一副要被训哭了的可怜样,咳嗽两声:“你算好的了,至少来踩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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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归程闻言瞬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完全就是一个刚刚被打击到的年轻人受到表扬的开心的模样。
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他这演技,比巫止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指着不远处只能看到屋顶的永定楼道:“大爷,我看过不少报道,知道那楼是玻璃厂建给员工住的,后来被火烧了,那个厂长好像也被烧死了,唉,真是可怜啊。”
“可怜?”大爷声音蓦的提高,愤怒地咒骂,“那个狗娘养的,拖欠工人好几个月工资!后来厂子倒闭了,想卖楼,人家工人和家属不愿意搬,他就威胁放火烧楼,想把人家逼出来。”
宋归程没想到还有这层内情在,说不惊讶是假的,追问:“后来他真的放火了?”
“他是个狗胆子,但是又好面子,话都说了,火当天就放了,”大爷攥紧报纸,手上青筋蹦出,往椅子上一倒,“本来也没真想烧楼,在后面放火吓唬吓唬人家。谁知道个狗日子的去蹲坑,没看住火,夏天干燥,火把花坛里的灌木和树烧着了,风一吹,楼里就烧起来了。”
说到这里,大爷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火把楼烧着了,火光窜得老高,把天都映红了。出去打工的人没事,那些在家烧饭带孩子的,夜班回来补觉的,都……”
他不忍再说下去,把老花镜摘了扔衣服上,双手捂脸,背部蜷缩,手臂撑在膝盖上,好像这样心里的痛就能缓解似的。
宋归程刚才的确是故意说厂长可怜,来激将大爷的,但他从没想过大爷会这么激动这么难过,心里有些愧疚。
他默默地把大爷扔到脚下的报纸捡起来叠好,把手帕掏出来递给大爷。
大爷没接,嘴里一直念叨:“那个厂长他死有余辜,活该他被烧死,天道好轮回,都是报应……”
好一会儿,大爷才平静下来,他直接用手擦掉手上的眼泪。
宋归程嘴角紧抿,微皱的眉头透出他的关心:“大爷,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好,勾出你的伤心事了。”
大爷摆摆手:“不怪你,你回去如实写,别虚假报道。”
宋归程点头保证,犹豫片刻,还是问:“大爷,您以前也住那栋楼里吗?”
大爷沉默半晌,不说话了,摇摇手让他走。
宋归程不再多问,只是临走前买了一堆报纸,把钱放在摊子上就抱着报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