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崔伯伯说起,女兄远嫁至上洛郡的祝家。此次伯娘可与她见上了面?”李时安眉眼弯弯,心中既是喜悦,又是艳羡。
平素常听伯娘提起这独女,只是先前碍于夫家与娘家相去甚远,团圆的日子并不多,现今崔秉志已迁至长安,二老晚年与爱女相见的时日定较往昔要多上许多。
“见到了。伯娘近日心情不错,只是言逸姊夫公务繁忙,此次进京尚且是告了假,不能久留。待明年元正,要领孩子来给崔伯伯他们拜年呢。”
李时安眼眶泛着泪花,“真好,崔伯伯他们算是阖家团圆了!”
“来年元正,爹应要回京述职,届时我们也一家团圆。”林尽染揉了揉她的素手,轻声宽慰。然目光投向元瑶时,见她面色复杂,似有重重心事,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
李时安自然也注意到了,略微思忖,开口邀请道,“往后元瑶也随我们一同去大将军府拜年吧。”
今年元正时,林尽染和李时安一同去了大将军府,元瑶在府内无趣的紧,只得去明园寻杨湜绾。可说到底既非家人,夫君也不在身旁,难免心绪会落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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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元瑶微微摇头,低语道,“我去···不合适。”
李时安刚欲开口劝解,林尽染紧了紧她的手,徐徐道,“其实刚到隰川那日,我和他见过一面。”
二女很清楚,这声‘他’指得是谁。可淑贵妃既设计引林尽染至隰川,固然是别有用心,抛开是如何身负的箭伤,他二人之间到底达成了何种约定,似乎更为重要。而这一切,自林尽染回京后从未提及。
元瑶双手交叠在身前,可指尖几是要嵌进手心,良久方问道,“夫君···夫君和他说了什么?”
“我有些疑惑,若不问个清楚,实在不痛快。”林尽染抿了抿唇,略有迟疑道,“譬如······那支没有标识的箭镞。”
元瑶迟怔了片刻,回忆起那日在东市险些遭谯国公家的府兵杖杀,若无这支冷箭突施,射杀府兵,引起哄乱,她是死是活还犹未可知。诚然,几是明察暗访,四处取证,也未有任何凭据指证是任来风所为,前阵子的隰川之行,他竟这般坦然地承认,这倒是真出乎她的预料。
“淑贵妃与任将军的关系或许匪浅,否则昔日你在聆音阁中也不至于如此轻易地拿到那两本足以保命的账簿。其中或有利用之嫌,但东市的这回出手,险些暴露他在江北的布局,这委实颠覆我对他的认知。”
“夫君想说什么?”元瑶冷笑一声,渐渐咬住牙根,“是他不似我说的那般冷血,还是他待我尚有一丝父女情份?”
林尽染微微垂下眼帘,暗暗忖度这当中复杂的关系,这是在行纳妾之礼后,她头回有如此浓烈的悲愤情绪。平素相处中,几人极少提及她在南海的往事,包括她的生母。早前虽说起过,但他很清楚这些过往真假掺半,元瑶既不愿说,他们也不便提,这几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元瑶撇过头去,语调冰冷,“夫君莫要忘了身上的伤。江南一行,你险些害他丧命,夫君当真以为他会就此揭过?当下的情形,他的任何允诺都有如水月镜花。”
林尽染沉吟了片刻,唇齿翕动,“包括······你娘的下落?”
元瑶一听得这两个字,娇躯猛地一颤,良久方咬牙回应,“夫君就只当她死了!”
究竟是怎样的决心才令她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可李时安明白,倘若任来风以元瑶的娘亲要挟,林尽染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尤其是当下的局势更为复杂,正如她不愿夫君掺和二哥对北境军的掌控,其中若无李氏其他房的参与,掌权定不似眼下这般艰难。何况,元瑶的娘应在南海,赵、任两家虎视眈眈,毫无根基的他如何能南下营救。
二女的目光很是默契地对视在一起,少顷又似逃一般地分开,这同样是她们心照不宣的决定。
屋内的气氛愈发地凝重、压抑,三人显然各有重重心事,却是难以启齿。
“你们如此扭捏,还不如江湖的把兄弟。”宋韫初毫无避讳地脱口而出,拣出锦盒中的八颗药丸置于帕上,淡淡道,“仅有这两颗是三益丸,余的只是普通的怀药。”
林尽染凝视手中的药丸,勉力一笑,“十颗中仅有两颗,若想再以此法获取,怕也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