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曾严令反贪,凡贪污六十贯钱者,皆剥皮实草。可太祖一朝,官吏依然‘朝获派、夕腐败’。剥皮实草者在前,群臣汹汹于后,贪腐络绎不绝。为何?”
朱由校耐着性子听完,也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也是困扰着他的问题。
方从哲以一个提问句开头,后面势必要对他的这番提问做出解释。
“本朝官员俸禄过低啊!以一县之尊,一年俸禄竟不如一介商贾!家有薄田十亩,胜于一县之尊!”
“可县令治下,师爷若干人、班头、衙役、捕快、书吏,皆依赖县令一人养活!何其谬矣!”
“故太祖朝,有二品官员家无余财、举债度日!更有甚者,父母离世而无钱安葬!本朝贪腐者众、实非官员之过矣!”
听到这里,朱由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方从哲说的是对的。
先别说现在的官员那些迎来送往的排场了,一个县令一年俸禄,就只够他一家老小勉强生活而已。
但是,他一人是治理不了一个县的。那些吏员,朝廷是不发饷银的!这不是逼着官员去贪腐吗?
这是制度设计的问题,朱由校思考到这里后,也缓缓的点了点头,示意认同。
方从哲接着说道:“其二,权力的集中,则必然导致贪腐丛生。我朝监察制度,也渐渐变得名不符实。是故:老臣以为,贪腐是无法可解的。”
说完,他颤颤巍巍跪倒下去,将头深深的埋入双臂之中。
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朱由校心生不忍,上前一步将他扶起,说道:“若依阁老之言,增长官员的俸禄,能遏制贪腐吗?”
方从哲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就像现在的漂没银,那基本上是京官独有的灰色收入,也是大家约定俗成的。
朱由校毕竟年轻气盛,他双目圆睁着说道:“依阁老之言,那就依着那些大臣,肆意侵吞国库喽?”
“不然!有些是约定俗成的,比如火耗、比如淋尖踢斛、比如漂没。要彻底取消这些,总是要慢慢来的。”
“慢慢来?大明还有多少时间可供挥霍?崇祯……”
说到这里,朱由校猛然闭上了嘴。
方从哲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讶异于陛下突然停止,不明其意。
但这一句话,却在杨延宜心底泛起了惊涛骇浪。
“没有多少时间可供挥霍?还有崇祯?我的小爷!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你该不会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