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靠近函谷关的平原地带,双方都拥有足够整顿冲时间和斥候侦察的两军开始遥遥对峙,镇南将军谬松原下马后披上一具精致甲胄,背上一只珍藏多年的箭囊。这位被讥讽为志大才疏的镇南将军,这个被赵家天子多次申斥的青壮武将,这个在胞弟死于淮阳关后便再无至亲的男人,翻身上马,谬松原直视前方,对身边两位跟随多年的将领笑道:“候景,项伯,谬沐之先我们一步,跟咱们几个在年轻时约定那样死在战场上,现在轮到我们三人了。这么多年,连累你们活得如此憋屈。”
候景哈哈笑道:“活得确实挺憋屈,这不死得挺痛快嘛。等会儿我非得多杀几个,保管气死谬沐之,哦,忘了他已经先我一步死了。”
项伯微笑道:“可惜杀的是精灵,末将只恨没有死在北方边关。”
谬松原在下令展开冲锋前,闭上眼睛,轻声道:“下辈子,一起。”
镇南将军谬松原正前方,有两千重甲步卒列阵拒马,而步军两翼各有一千精骑,更有近千游骑远远游曳,伺机而动。
这一日,除去从岭南道各地征调的四千兵马,镇南将军谬松原连同候景项伯两员大将心腹,以及所有近卫亲军,人人战至阵亡,无一人是背后中箭矢而死,无一人是被游骑背后砍杀致死。
同一日,闻讯一路从镇南关疾驰赶来的张温与六千关宁铁骑,在黄昏时刻到达战场外围,在明知大势已去回天无力的前提下,在明知函谷关仍有一千重骑纹丝不动的情况下,在亲眼看到镇南将军谬松原的尸体被精灵族武将一矛挑落马背时候,张温依旧决然率军冲锋!
六千关宁铁骑,最终只剩下两百骑拼死护卫张温逃离战场。
这一战,人族两大将领,一死一伤。
正值年关,精灵族的函谷关大捷,意味着本就不厚重的包围圈口子大开,两面漏风,对人族朝廷而言可谓是雪上加霜,前者可以欢天喜地地辞旧迎新,后者则在谬松原战死后,京城再度笼罩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所幸继杨慎杏阎震春之后,又一位成名于几十年前的持重老将在和年轻皇帝开诚布公地一番长谈后,带兵南下,三万大军直逼精灵族,不求大败姚卫京,只是力求救出失去主帅被困的四万岭南步卒。
一直在东越道停滞不前的大将军典岱,也终于在万众瞩目中有所动静了,率军沿着东越道向东进军。
但最能安定人心的一件事,不是将近十万大军的调动,而只是因为一个人出现在了渝京城。
人族的年轻皇帝只下了一道圣旨,让镇南将军谬松原死得极尽哀荣,谥其“毅”,且言“朕若失股肱”。
年关不好过,但终究还得跨过去。
渝京城,爆竹声声辞旧岁,只是比起以往缺了那份喜庆气。
就这样,人族朝廷迎来了宣德二年。
新的一年第一次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