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南海剑宗,倾巢观礼

仍念雪 爱的解是你 6848 字 12天前

罗宁则会心一笑。赢莒也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赢修然突然问道:“丞相先前为何说高武皇帝时的北方重地,只有赢承能守?”

老丞相没有藏藏掖掖,说道:“是先前精灵族的征北大将军与老夫说的一番心里话。老夫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借来一用而已。”

赢修然苦笑道:“实不相瞒,这次拦阻北境铁骑前往风都,高亭正是领军大将。”

老丞相哑然。

赢修然转移回先前话题,“我活了二十多年,这辈子有过多次刺杀,至于之前湛王府那边最早的几次暗杀,没有皇城司的布置,我相信丞相也不会相信。”

尹泉安点了点头,对此事倒是深信不疑。赢修然笑道:“我也是之后以世子身份入京,才知道皇后严雁私下拦阻过皇城司。”

“这又是为何?”

“就她个人而言,大概那会儿,她觉得赢赵两家的香火情还剩下一些,但是真正的症结所在,是她考虑的更为长远,也更有利于国家社稷,那就是北境有个世子殿下,有个有机会做朝廷傀儡的赢家嫡长子,远比赢阙一怒之下就干脆造反了来得好,其实那个时候,她和她那个坐龙椅的男人,有很大分歧。”

“尹丞相,我问你,你觉得我如果暴毙了,赢阙也死了,或者是差不多的情形,我不乐意在关外折腾,只想着去京城去中原过太平日子,那么假设北境武将没有大乱内讧,那么换成是赵忱以关宁王的身份到北境领军,会是如何的光景?”

“老夫虽然不知兵事,但觉得会是一件好事,赵忱率领北方边军死战到底,朝廷也能承诺让赵忱死后他的儿子封王,不过大概不会世袭罔替,否则就是第二个赢家了,毕竟老夫还知道军心一事,是靠不断打仗打出来的,也是靠死人死出来的。”

“对,这的确是最好的结局。然后我退回一步,赢家没有一人存活,北境武将会不会服从朝廷的管束?”

“这个……老夫不敢妄下断言。”

夜色深深,陷入寂静。

罗宁则淡然道:“大师能否信得过我罗宁则会说几句持平之言?”

尹泉安有些讶异,笑道:“原来这位就是罗将军的嫡长子,你且说,老夫信得过。”

罗宁则缓缓道:“在先王和李先生都放话严令不许生事的前提之下,只说北境那拨‘老人’的话,许抚州会离开北境,有可能远赴西域,此生再不入北境中原半步。刘祁会在盛州一带自立为王,甚至有可能在王爷死后直接投奔妖族,北境边军骑步大军的那些主帅统领中,于正也许会直接跑去湛王府拼命,就算不去,多半也会活活气死,没气死也会闭门不出,王翼,杨兴,王锋,韩退之等人,全部离开边军。青壮武将中,李用楫,莫棣,沈轻舟,李平,陈瑜,周舒辰,等等,几乎都会负气离开边军。到最后留在边军的,老人不用想了,只有周程颉之流,还算能用。这些人一走,赵忱哪怕把所有关宁军将领一股脑带往北境,哪怕五十万边军的框架还在,我想战力不到原先一半,也许大师会觉得一半战力也是二十五万兵马,加上关宁军,加上赵怀的西蜀,再加上漕粮支持,以及源源不断的中原援兵,例如东越军,甚至可以调动京畿大军赶赴北方,说到底还是有机会拖住妖族大军,慢慢耗尽妖族国力,是不是?”

老人今夜是第三次说此语了,“难道不是?”

罗宁则深深呼吸一口气,冷笑道:“是?当然不是!要知道这次人妖大战,我北境也是侥幸才赢了妖族,怎么,尹丞相一听说檀州大捷砍下几十万颗头颅,就觉得胜得轻而易举了?不妨告诉你实话,当时四线作战的北境,只要一条战线崩溃,那就是全线皆败的境地,到时候死得可就不是北境几万甲士,而是整个五十万边军再加上五十万都不止了!”

赢修然抬头望着夜色,用自己才能听见的细微嗓音喃喃道:“只死几万。”

罗宁则有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尽量恢复平静语气,“但是这些都不是真正的死结,真正的隐患是……”

赢修然直呼其名打断罗宁则的言语,“罗宁则!”

罗宁则闭嘴不言,甚至直接摆出闭目凝神的姿态。

一场偶然相逢,有些意犹未尽,同时算不上尽欢而散。

罗宁则突然笑道:“心里舒服点了?”

赢修然闭眼用力呼吸了一口,好似有那春寒独有的沁人心脾,微笑道:“一口气把满肚子牢骚都倒出来,整个人舒服多了。在北境就没法子这么说,毕竟跟着我都是受气的人,尤其是姐和真真这几个,没把我当出气筒就算很厚道了。”

罗宁则笑了笑,但是很快有些隐忧,“因为岭南边军的溃败,又有人族的旗号,咱们这一路南下都还算安生,可接下来北河精骑、马家步卒和风都兵马汇合在即,加上离着风都城越来越近,姚卫京的南方大军虎视眈眈,恐怕很快就会有人要跳出来恶心人,以便取媚朝廷,不妨碍大事,但终究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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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修然摇头道:“既然决定南下,就不再奢望以后在中原会有什么好名声。”

赢莒调侃道:“王爷这两年好不容易帮着北境攒出一点口碑,多半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赢修然撇嘴道:“这种事就不是个事。”

赢莒啧啧道:“这话,不愧是湛王说的。”

罗宁则附和道:“不愧是武道大宗师说的。”

王锋和邱楚君异口同声道:“是啊!”

赢修然板起脸道:“放肆,都给本王拖出去斩了!”

一阵爽朗笑声,在夜幕中传得格外悠远。

老人沿着一条夜露浸靴的小路上独自散步,如同一头在荒野逛荡的孤魂野鬼,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回到土地庙,不同于先前的小庙冷寂似那坟茔,此时的土地庙竟然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变得张灯结彩,辉煌大气,竟有了几分王侯人家的富贵气态,石阶铺锦火炉添炭不说,有一位钟灵疏秀的年轻女子坐在炉边,身边更是站着一位握刀矗立的肃穆男子。

老人却是见怪不怪的神情,走上台阶,蹲在火炉边伸手烤火取暖,那女子姿容宛若画中之人,柔声问道:“如何?”

老人摘下皮帽放在膝盖上,轻声道:“比他爹听得进道理。而且自己讲起道理来,也一套一套的,娓娓道来,总之,比他爹赢阙要强。”

老人抬起头,看着这个微服出京的公主殿下,“公主,你真要挑动中原跟北境骑军对着干?就不担心弄巧成拙?我觉得那个年轻人并非可以随意愚弄之辈。真不怕过犹不及?”

赵纯低头拨弄着炭火,,答非所问,“马介山暗中联系精灵族那些显贵,甚至连姚卫京都被他说动,许诺成事之后,允诺姚卫京成为南方共主。”

尹泉安喟叹道:“众生大苦啊。”

赵纯站在台阶上,抿起嘴唇,眼神阴沉。尹泉安已经不再称呼这位年轻女子为公主,而是直截了当问道:“你这么逼着赢修然跟朝廷对立,逼着中原视北境为仇寇,是在为赵室还是自己谋划?”

赵纯脸色冷硬,沉声道:“只要将来妖族丧失南下的国力,手握雄兵的赢家不容于人族,形同藩镇的北境不容于天下,是大势所趋,兔死狗烹一事,换成任何一个人当皇帝,都会做,别说是当今天子赵乾,就是我的皇兄登基称帝,哪怕他向来以仁德着称,到时候只要赢修然还是湛王,北境的处境,一样不会有丝毫改观,说不定比这几十年还要更差。如今朝廷拿北境铁骑没办法,不意味着五年十年后依旧束手无策。”

尹泉安翻了翻手掌,手心换成手背烤火,“算计得颇为长远,连赢修然与你那位皇兄都算在里头了,但是我问你,兔死狗烹,是做皇帝的道理,那么狗急跳墙,算不算也是道理?”

老人不等赵纯说话,继续说道:“这次北境为何不是出动五大营骑军南下中原?偏偏是北境铁骑的主心骨缺月铁骑?是这支万人骑军深入精灵族腹地?是那年轻藩王意气用事?想要逞赢家的威风,跟中原这个邻居摆阔气?想来不是吧,赢家在西北关外几十年,就跟妖怪蛮子打了几十年的死仗,从未觊觎过中原,以前是以后还是。缺月铁骑如此正大光明的南下风都城,北境何尝不是告诉渝京城,此次出兵并非造反?打着呼应朝廷的旗号是退一步,如此一来又是再退一步,北境的分寸,一览无遗。现在你赵纯要坏了双方分寸,所作所为,就不怕减少了赵家和赢家的香火情?到时候赵家图穷匕见,真赢修然当不会一怒之下,就反了?要知道那时候妖族多半也打残了,中原之鹿死谁手,说不定赢修然的北境铁骑已经可以放开手脚一博了……”

尹泉安骤然停下言语,缓缓转头,满脸震惊地望向身边那个衣裳华贵的女子,“你……你赵纯是想让赢修然当皇帝?!”

赵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她咬牙切齿道:“他赢修然既是五十万北境铁骑共主,又是沈文恭逝世后,江湖独一份的武道大宗师,怎就当不得皇帝了?!”

尹泉安低头喃喃道:“疯了,疯了……”

今日的马家张灯结彩,只因马家次子马岱迎娶精灵族的长公主。

沈忻望向大门,瞪大眼睛,因为她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她红了眼。

哪怕她被迫嫁入马家,哪怕舟中之人皆敌国,她不也不觉得怎么委屈,但是不知为何,看到他后,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在喜欢的人面前,哪怕只是受了一点欺负,也觉得有天大的委屈啊。

她知道自己不讲理,其实从来都是她比他不讲理很多很多。

可她就是想在他面前,让他知道她很委屈。

她喜欢他,所以她才不要跟他讲理。

他喜欢她,所以他必须要跟她讲理。

这样的道理,没有道理可讲。

她流着泪,不去看他,低下头还不够,又转过头。

下一刻,在场所有人同时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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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个腰配战刀的年轻人一只手温柔地放在长公主殿下的脑袋上,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刀柄,面对他们所有人,面对风都城的高官显贵,笑着说道:“我来了。”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他要告诉所有人,除了他,世间谁都不可以欺负她。

沈忻退后几步,眼中的雾模糊了年轻人的温润脸庞,“谁要你来的?你滚啊!”

年轻人并未愠怒,反而柔声道:“沈忻姐姐,如果我们在错误的时间分开,那一定会在正确的时间再度重逢,一定。”

她红着眼睛没有说话,年轻人上前一步,紧紧的抱住她,竭力语气平缓道:“让我抱你一会儿,求你了。”

身穿红衣的马岱握住大戟,勃然大怒道:“赢修然!你大胆!”

无数马家私军从四处鱼贯而入。

赢修然转身看向他,“老子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她哭,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一位老人踏过门槛出现在众人视野内,老人冷声道:“剑宗,叶一平,前来问剑。”

十几位与叶一平年纪相仿的老人御剑出现在马府上空,为首一人淡淡笑道:“剑宗,晋西安,谨代表剑宗前来,观礼。”

一位道袍飘摇,卓尔不群的年轻道士走到叶一平的身旁,轻声道:“剑宗客卿赵怀真,前来观礼。”

一位手持葫芦酒壶的年轻人落在房屋瓦片上:“剑宗左使,秦望。”

兴许是觉得这般介绍自己不够霸气,继而又朗声道:“老子叫秦望,今天来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