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大了总有鸟想不开

城主府下有冰窖,冰窖无冰却冰冷刺骨,只因一块寒玉石,说是石有些寒碜,若说寒玉床倒恰当。

天下之大,只有天池雪山才有寒玉床,当今世上,也只有天池雪山会将此等符箓阵法刻在寒玉床,气魄手段,不愧千古符箓名门。

世间最永恒最捉摸不透的是时间,最让人肆意挥霍让人无比珍惜的同样是时间,时间不是不变,至少在这寒玉床上,时间流动,一年可抵外界十年,修行更是不费白日之功,气梦中皆是如此。

巫行云款款走进,冰窖门如感应般轰然打开,又缓缓落下,屋内空洞洞,只有一床,白雾茫茫,无冰却寒冷异常,若是寻常人只是站在门口便全身冻到发抖,而巫行云却像没事人般,一点点向前,身后是浮在空中的章玄。

床上密密麻麻的符文被一草席盖住,只见淡淡白光在雾蒙蒙中很是显眼,而草席上摆着,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穆明允曾经是一代剑侠,手中重黎斩不少妖魔,可退隐江湖入庙堂之后,削铁如泥的重黎剑成了不算趁手的晾衣架,而修炼神器寒玉床也未能幸免,十年化一载,适合修炼也适合酿酒,武昌除绿蚁最是让林夕心心念念的玉泉酒。

第一荆州白玉泉,兰舟载与酒中仙。且须捉住鲸鱼尾,恐怕醉来骑上天。

少时爱酒更爱诗,如今酒少了,诗也再无年少轻狂,巫行云看着陈列满满当当的玉泉酒,心中不免一阵恍惚,

时间还真是快啊,最久的玉泉已是女儿出生时所酿,打算女儿出嫁时喝,二十多年,酒已是百年佳酿,孩子们也已能独当一面,自己的人生,由潇潇洒洒到平平淡淡,还挺好,他们的人生,该潇洒走一回,武昌太小,或许出去闯荡一番,也不错。

……

距战争结束,已有五日之久,武昌人比想象中更加坚强,五天时间足矣他们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走出来,去建设破损的城墙以及…大刀阔斧的改革。

本次兽潮,是前所未有的,也让冒险公会与城主府的声望达到个顶峰,对于武昌数代积累的毒瘤,那些借势压人的贵族巨贾,城主也能做到公平公正,赏罚分明。

唐仁杰等力挺城主大人的,无大过情况下,自是功过相抵,而卜世仁等站错队伍的,罪加一等,不免是牢狱之灾。

西市并没因为杨德祖的罪孽而停歇整顿,洋洋洒洒的万字文,是杨德祖兽潮前夕留下的,关于西市未来的展望。

兽潮之后,武昌将迎来一到两年不等的完全和平,更多的钱与精力应放在招商引资、经济发展上,西市为武昌临界各国商旅一个平台纽带,虽西市商贩大多为黑户,势力微小却数量极多,更易掌握,小恩小惠、一个合法的身份就足矣让将他们与武昌紧紧联系,西市发展,自是离不开公平二字,而武昌最是公平,最是有能力的,当属伊绪小姐,西市未来,当全全托付,兽潮将至,西市中仍愿与武昌共进退者,当委以重任,背离者永不录用,一赏一罚,雷霆手段,不可妇人之仁……

穆明允见此文,也不得不感慨杨德祖之才厚,可惜德薄,更是疑惑杨德祖为何留下此书,若是胜利自是不用大费周章,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失败,但他有自己的执念骄傲,不归路,依旧走到头。

五天,大事一件接一件,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无论是药王谷求药的白妙音,还是又一次带领武昌取得胜利的苏叶,终究无法掩埋章玄的光辉,一人一剑,将传说中的圆桌骑士斩下,这位兽潮中当之无愧的主角,却至今未曾醒来,甚至与他搭档的林月,也是极少露面,不知人在何处。

……

冰窖内,章玄已经睡了五天五夜,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远在地球一直工作很忙的父母,小时候粘着自己长大一副虽然你是我哥,但我们不熟的妹妹,高中时一起扛过枪一起留过堂的同学,还梦到了死去的杨德祖,在不停嘱咐自己离开武昌,越快越好。

最后,是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爷爷,穿着的不过是件普普通通的黑麻衣衫,但却是这般仙风道骨,这般似曾相识。

老者似乎也要说什么,章玄还未听清,他却像要走般转过身去,章玄连忙上前询问,按住其肩,回头,那是什么白胡子老爷爷,分明是青铜面具下的恶鬼,幽幽绿眼,张开血盆大嘴,朝章玄撕咬而来,吓的章玄慌不择路,一个不稳,竟跌入凭空出现的万丈深渊,整个心咯噔一下,猛然睁眼。

章玄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透衣物,背后一阵凉意袭来,忍不住打个寒颤,四周望去,陌生的环境,空荡荡的,明明炎炎夏日,却是寒气刺骨,直入丹田,伸手去摸,又冰又硬的石头,闪烁映照着忽青忽蓝的光,甚是奇幻。

这等环境,章玄也不免有些怵然,不过很快安定下来,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注意,守在石床旁,沉沉睡去的林月,自己昏迷多久,章玄不清楚,林月守了多久章玄也不知道,但看着林月眉梢与青丝淡淡白霜,看着微微发白的嘴唇,略带凉意的手腕,应是蛮久的吧。

小主,

章玄说不出的感动与心疼,林月就是这般,从不会把关心挂在嘴边,却比任何人都做的多做的好。

章玄与林月离得很近,近到章玄侧身撑着头便能感受到林月的呼吸,近到章玄一时有些不舍得叫醒她,只是静静看着她。

林月睡着还微张着嘴,在笑,章玄第一次注意到林月笑起来,嘴角留着有浅浅的酒窝,不离近些根本只有不到,酒窝里,同样盛着甜甜的笑意,还有眼角一颗泪痣,当真是这么看都不腻,只想近些,更近些,然后……

“我好看吗?”林月的声音冷不丁传来。

“嗯,好看。”章玄都没来得及过脑子,脱口而出,随后感觉不对,回过神,林月正直勾勾看着自己,似笑非笑,单手托腮,捏捏章玄的脸,“好看就多看会儿呗,要不摸摸?”

脸皮厚如章玄此刻也是老脸一红,他承认心动了,但还是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不舍的说道:“这个…改日吧。”

林月白了他一眼,再狠狠捏捏章玄有些消瘦的脸,说道:“我先去找妙音姐替你全身好好检查,你在这老实待着,知道吗?”

“嗯,嗯。”章玄连连点头。

林月说罢双手撑膝正欲站起,却是一个踉跄,整个人头一昏,砸在章玄身上。

“那个……你没事吧。”林月头晕不晕章玄不知道,反正自己现在是头晕眼花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没事,蹲太久,腿麻了。”林月咬咬牙说道。

林月的理由很是拙劣,章玄自是不信,他轻轻握住林月的手,能感受到林月身上不同寻常的寒气。

这寒玉床似冰非冰,是世间少有的至寒至阴之物,虽可一日修行抵十日,又心火自清,但也不是多多益善,无相关心法,寻常人绝不是多待,一日已算是极限,而像林月这般这,章玄躺了五天,她就硬生生靠修为抗了五天,现在寒气侵身,想起身是困难重重。

“其实你没必要一直陪我的,我又不是小孩。”章玄略带责备更多是心疼,“不过月儿这么关心我,还是很开心的。”

攻守交替,这次换林月脸红了,连忙强撑身体,起身,“谁…谁关心你了!本小姐就是身为搭档,履行义务罢了,否则你就算死别人家也不管本小姐的事,还有不是一直在好不好,刚到,对,是刚到,前前后后我待了不超过十分钟,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喂!”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章玄一个字也不会信,不过手忙脚乱努力解释的月儿,说不出的可爱呢,久违的傲娇属性嘛。

章玄看的津津有味,倒也注意林月微微颤抖的肩头与冻的微微发红的手,皱眉思索,起身后坐在床沿,张开双臂。

“干嘛?”林月微微一愣。

“月儿你冷吗?”

“不冷。”林月嘴硬道。

“我冷,月儿你抱抱我呗。”章玄可怜巴巴的说道,其实刚吸收完六道极阳真气的他,情况要比林月好太多。

“滚一边去。”林月狠狠瞪了他一眼,可男人撒起娇来还真没女人什么事,林月叹了口气,“本小姐是看你可怜,怕你冻坏,就抱一下。”

“嗯嗯。”章玄咧嘴笑道。

林月脸微微有些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别的原因,同样张开双臂,世间最温暖的是冬天的被窝以及此刻的怀抱。

真的就差一点章玄就要抱上,但……“月儿姐姐,我们来送午饭啦!”一声可爱又可恨的声音打断了章玄他们,小紫人未到音先到,其结果就是章玄还没碰到林月,就被林月一击乾坤大挪移从少林直接推到光明顶,六大派围剿光明顶,开始不生气,三千多里是越走越气。

“月儿姐姐?”石门打开,小紫探头探脑,身后是小白、小南等林家军,已经穆清寒与白妙音。

“咦,章玄哥哥你醒啦,这么躺地上啊。”小紫注意到地上四仰八叉的章玄,一脸好奇。

“没什么,刚醒走动走动,这招叫乌鸦坐飞机。”章玄欲哭无泪。

“什么成龙进电梯?”小紫一脸疑惑。

章玄:……这孩子多少是耳朵不太好。

“好啦,小紫,有什么话等姐姐做完检查再说好不好。”白妙音温柔的语气,怕是没人可以拒绝吧,“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章玄说道。

“嗯,把手给我。”白妙音说着替章玄把脉,检查身体,而孩子们的注意力也渐渐放在林月身上。

“月儿姐姐你手好冷,是名为爱情的火焰熄灭了吗?”小爱握着林月的手,微微蹙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