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五)佞臣妖僧(一)

这位沈大人纵然无昔日叛乱的权臣穆相之能耐,安甫也绝不是那痴傻的前朝皇帝——遑论还有一位安平侯坐镇于此。沈大人一时语塞,急得沁出冷汗。而看似任人鱼肉的小白鲤精毫无慌乱。帝侯皆不语。安甫不响,一因安平侯府之悲不知如何安慰,二来这沈卿虽偶有糊涂,却也自有他的用处,既不能断然怒斥更要懂得两者平衡。陛下尚未寻得这平衡之道,故而难言。易珍初不响,确因近来接连丧事身心疲累,而这位同僚字句都诛心,而陛下之不语更让侯爷心寒意冷,这话若非必要不说也罢。沈大人在此境况,不过强弩之末,硬撑罢了。这二位之沉默,与他而言,比劈头责骂更为可怖,然这沈大人确然是个硬脾气,决计不肯认错,也决计不敢将心中那点龌龊心思剖白,万般无奈之下“噗通”伏倒在地,口中喊着“为臣惶恐”“臣忠于陛下之心日月可昭”“臣愿万死以证清白”等,模样涕泗横流,颇为不雅。

安甫此前未见他这幅模样犹有几分怜惜之情,如今见他心虚至此,仅存那几分顾惜也如朝露般消散。

“沈卿既自白无亏心,何故如此狼狈周章?”安甫嘴角勾起,眼中却一潭寒意,深不见底。

沈芳染被洞察了心思,愈发不知如何自处。“狼狈周章”这四字用在这么一位大臣身上,委实有些刻薄,而当事人却不敢有半分怨言,只是伏首瑟缩,暗握双拳,阴鸷的眼神自然不能被殿下瞧见。

自他跪下企饶之后与他并列的白渊瞧见这瞬息之变,也如殿下身侧不知名的宫人那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沉寂了片刻的安平侯释然许多,平整一口气,“既然沈大人质疑安清学宫,想必心中是有更为可靠的人物,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此刻沈芳染说是汗如雨下也不为过。白渊瞧着他那丑态,笑出声来。

“沈大人这幅模样,比我这妖物并未好上一两分。却不知该说可悲还是可笑。”

沈芳染自然不会理会这无足轻重的妖物。

“圣上明鉴!微臣岂敢有二心,只是春鲤寺的灯蝶大师曾与微臣有言,宫中有妖,他亲眼见过后才确认是为这妖物”,沈芳染信誓旦旦,“若微臣于此事有半句虚言,当天打雷劈,不得善终”,话终了,他自己先是一愣。

“呵。”安甫冷笑,“沈卿曾带这么一位‘大师’来宫中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