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自责内疚入心,他自己将自己逼上了绝境,心境陡然发生变化。
那年冬雪太大,他走过破旧的宫殿,发现大雪已经将它压塌,留残骸一地。
昔日这里凄清冷淡,人迹罕至,但他与母妃守着这处小院,在漫天飞雪里撒娇讨糖吃,那就是他的全世界。
后来,他看着母妃再也合不上的眼睛,身边多了很多人,他浑觉冰冷,再也未曾感受到任何人间温暖。
影子在雪里走来,为他披上披风,递来那年儿时请人画的母妃的背影,将她裱入卷轴,轻轻卷起,挂在案前日日夜夜……
看他征战一身军功,看他逾山越海平定天下,看他将这大周的版图一寸一寸的扩宽,也将看他亲自灭谢家全族。
若非有画在,他守不住心中最后一丝善念,恨不得天下人为母妃一人陪葬。
人都说这里所画之人是赵矜歆,不过是因为她当年艳绝京城且出身不凡,自诩贵女,冷眼瞧着时萧策,莫名自信的让他不要纠缠。
萧策从未将她放入眼中,甚至不知她全名应如何书写,闻言也未起波澜,却被人当成痴情已久。
萧策扶着桌子的指节已经渐渐发白,轻轻展开卷轴的时候,宴倾看到了一道素色显瘦背影,她忍不住凑近,厚重感扑面而来。
画很素,以墨画就的一人的雪地而已,不过是个低头前行的背影,再也看不到的其他讯息。
就是萧策剩下关于母亲的全部了。
画的托心纸是宣纸,他伸手,沿着这纸张的边缘轻轻掀开一角。
宴倾听到动静,目光看了过去,“这是什么?”
“是这张画中真正藏着的秘密。”
那张宣纸与底下纸张是自然粘连,又往上轻轻掀起一些,从手指长的缝隙中,取出一张巴掌大的纸。
纸张对叠两次,背后的墨迹隐约可见,他轻轻打开,抚平了上面的褶皱,主动将这张纸递了过来。
宴倾皱眉,接过低头一看,胸口一震。
是遗诏。
萧策笑着开口,心中释然。
“这里面存放着的是朕亲笔所书遗诏,加盖玉玺,朕无子,如果有一天朕不慎死去,影子将会把这封遗诏公知天下,让太皇太后主持大局,选一位宗室子弟继承皇位。”
他看向宴倾,这才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真正释怀的原因。
“如今阿倾已经怀孕,想来这遗诏也没有用处了。”
宴倾心中一点心疼晕开,渐渐便蔓延到了指尖。
可她如今是假孕,并不是真正有了孩子。
他将七夕那日看的如此之重,是真心要与她共度七月初七的,自己却想借着这次机会,以假孕的小产扳倒谢家。
他到时若是亲眼所见她失子,满心欢喜沦为悲怆,岂非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