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惜时、儡肢

四方飘摇 牧瘣 3349 字 3天前

他阅览颇多,从人文风情到历史百科,皆有涉猎。但他不是做学问的老学究,从不细看,往往一目十行,偶尔遇到兴趣处才逐行缓读,事后回想起来又仅能记得个大概。一日,他在《中洲地舆志》中竟读到了积灰山,篇幅不多,堪堪算半页,其中称积灰山为中洲奇山,遂特此介绍,而且旁边还有毛笔批注,写着“甚好”二字,就不知是否是偃师所写?又是否是这篇短介促使其定居积灰山?李之罔按图索骥,又找了些其他有关中洲的书籍,一路细看下来,顿时对自己身处有了清晰的了解。四方洲既称四方,便有东、西、南、北四大仙洲,互不接壤,唯与中仙洲隔海、隔山、隔陵相望,遂中洲为四方洲核心要结所在,鲜奉王朝立国之后,便在中洲建立王城黑纱,并设王域,下辖数个大小封国。后永安王降世,又设永安封国,领十三道五十三州,积灰山便在永安国境内纪星道下的幽囚州。

虽是文字,但一番阅览下来,李之罔仍是有天地之大,他之微芥的渺小感,这种情绪相当段的时间都缠着他,便是食欲不振,书也读不进去,身形日益消瘦。

连日为他送饭的恩泽自然知晓情况,但他刚被关了禁闭不久,生怕又受责罚,不敢告诉偃师,只能每日按时送饭,又勤加照料,只可惜李之罔的状况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每况愈下,急得恩泽头脑直发昏。

“罔哥,你到底怎么了!看过阵书后便茶饭不思,有什么事可得说出来才行!”

恩泽是个好脾气,但连连没收到回应也是怒在心中,今日不禁咆哮,见李之罔还是没反应,连呼老天数声,随后将饭菜一砸,却是出门去寻师父了。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沈惜时和偃师,二人对儡肢之术虽怀着各异的目的,但都抱有极大期望,纷纷舍了手中工作赶来,不多时便见到李之罔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样子。

屋里有些臭味,不是很明显,但沈惜时还是煞有介事地捂住鼻子,并令恩泽上去将李之罔翻过正脸来,只见其双目无神,瞳孔小如米粒,一副将死之相。偃师被吓了一跳,连斥责恩泽都不顾,赶忙上前抓住李之罔双颊,把舌头往外一拉,只见竟已少了半截,又是一惊,慌道,“李公子...李公子他魂被抓走了!”

沈惜时往房间上空扫了一扫,有些心悸,但还是坚定道,“那我们得先将游魂驱离出去。”

“殿下,这游魂空若无物,根本无法驱逐。如今李公子已被离魂,我们倘若不尽快封锁挂月庭院,整个积灰山都会被游魂侵扰,再无宁日了。”

“莫急!”沈惜时自然知晓游魂厉害,但李之罔关乎到儡肢大计,更关乎她的未来计划,如何能够轻易放弃。她理清思绪,先让恩泽去唤其师兄等人下山避险,随后对偃师道,“父亲曾告诉我他在东仙洲时期时遇到过游魂侵扰,一位土人教了他个办法,果然将那离魂之人救下,如今我们也将就一试,说不得能救下来。”

偃师听了沈惜时的方法,直呼野蛮,根本不可能,但他只是区区悬儡派掌教,虽万般无奈,还是只能听令行事。只见他将李之罔上衣脱去,抓来根绳子绑在腿上,往梁上一甩,又往下一拉,便将李之罔倒吊在梁上。还需符笔、净水,挂月庭院中没有,偃师便去其他庭院找,他行动很快,连一刻钟都没到便把东西找齐,回来的时候发现李之罔的前胸后背和脸上画满了鲜血符咒,却是沈惜时害怕来不及割了手指画的。她抿了抿手指,让偃师把净水递来,二人一股脑地往李之罔五官里灌,直灌得脸色白肿、表肤皱起才罢休。

沈惜时轻呼口气,从头上取下一个雕云盘虬簪饰,在手中打个转,便变化为三尺来长的银弓,正是其赖心法宝咫尺弓。咫尺弓借虚而发,只几息便在李之罔身上留下数十只银虚箭矢,恰与鲜血符咒各有呼应。沈惜时又喷出口精血洒到李之罔身上,顿时箭羽末端冒出诸多青荧木丝,木丝互有链接,很快将李之罔包成个肉粽,只遗留口舌未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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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就交由偃掌教了。”一番忙活下来,沈惜时也是颇为疲累,说罢便出了屋,却是呼吸点新鲜空气,回复精神。

偃师答应一声,使法诀祭出两根灵丝,随后拔出李之罔舌头,在两端各扎出个洞,用灵丝穿过后系好,便将灵丝往外掷出,牢牢栓在房梁上。紧接着他又拿出把小刀,默默回想沈惜时刚教他的文字,确认无误后便在李之罔的舌头上刻下二字殄文,正是“魂归”二字。忙活完,偃师便赶忙出了屋。

沈惜时正靠住木门休憩,见偃师推门而出,整了整仪容,问道,“可有纰漏?”

“全按殿下安排,具无差错。”

“那便好,我们已尽人事,剩下的则全凭李之罔造化,且七日后再来探其生死了。”

二人说话离去之际,李之罔的魂灵正在屋内空空游荡,他全无所觉,只感苦闷,忽得生起一阵劲风将他往一处吸去,很快就来到一个狭小的空间。入眼空旷,但却似有满满人迹,李之罔伸手去探,正正巧巧摸到张人脸,吓得他一激灵,赶忙缩手回来。等了一阵,他又试着伸手出去,那人脸却是近了些,而且还具灵性,揪住李之罔的手不放,竟啃食起来。

李之罔吃痛,一脚将那看不见的人影踹飞,还没收回,腿又被另一人影抱住,没多时,他周围便挤满了人影,让他动弹不得,身子各部位都陷入人影的狂食贪舌中,甚至连呼救都发不出一声。

灰暗的空间忽得冒出一丝光明,随即那些人影皆弃李之罔于不顾,纷纷往光明处游去。李之罔只觉那光明乃是他性命攸关之物,也勠力游去,且在途中腿踢肘击,竟是第一个触及到光明。

他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正在挂月庭院中,此前所历,竟如流光幻梦般风呼而去,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没事了,将他放在床上吧。”李之罔听到沈惜时的声音,才注意到屋内除了她之外,还有偃师等人,都紧张地盯着他。

“我怎么了?”李之罔等偃师给他“拆线”后,迫不及待问道。

“公子魂灵为游魂所魅,空游于外,幸得殿下妙法所治,才不致肉枯身干。”偃师解释道,随即他看眼沈惜时,得其示意后,继续追问道,“公子可还记得丧失意志前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