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惊喜道:“你们看那小皇帝福临坐在龙辇里,满面春风,笑逐颜开。后边跟随着手持枪戟的黄马褂宫廷侍卫骑兵队,威风凛凛,狐假虎威。”老爷手指着说:“你们看,紧随其后的都是元老重臣,那是六王之首郑亲王济尔哈郎,还有两黄旗重臣索尼、鳌拜,后面是降臣范文程、洪承畴。你看那两黄旗巴图鲁兵组成的长枪队和弓箭队,一个个如临大敌,戒备森严。”老夫人笑道:“那些仪仗乐队里的鼓笙丝竹,管弦铜号,龙头金笛,吹吹打打,震耳欲聋,煞有介事的,忒吵闹了。”
这时天赐正举着望远镜细细观看:“那皇太后大玉儿坐着凤辇,穿着明黄色绣金的凤穿花朝服,特别引人注目。你看她胸前挂着一串长长的晶莹闪光的佛珠,脖子上还挂着一根金光闪闪的十字架呢。听说她不仅信奉喇嘛教,对西方的基督教也十分迷信,她还认汤若望为教父呢。你看那福临的脸蛋,看上去与姐姐天娇十分相像,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同胞。”
天娇抢过望远镜一边仔细观察,一边嘟哝道:“我才不想有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呢!他是福临,我是天娇,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这时,司礼的官员和差役早就雁字儿侍候两旁,此时司仪大臣宣布顺治皇帝亲政大典开始,香烛高烧,烟雾腾腾,礼炮轰鸣。神采奕奕的小皇帝走下龙辇,在内侍太监的簇拥下,龙腾虎跃的走到香案前,对天行三跪九叩大礼。皇太后大玉儿在宫女的搀扶也下了凤辇,亲王贝勒王公大臣,还有藩属各国使节,也紧随其后,恭恭敬敬行三跪九叩大礼。
只见祁年殿前,皇穹宇下,回音壁旁黑鸦鸦地跪了一大片满蒙汉文武官员,他们高昂的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号声东经过回音壁的多次反射,在天坛上空隆隆回荡。天赐他们从望远镜中看到,宣诏大臣手执满蒙汉三种文字书写的顺治皇帝亲政表文,站立在天坛东首,大声宣读,告示天下百姓,顺治皇帝即日起临朝亲政了。
拜天祭祖仪式完毕,少年天子福临踌躇满志,潇潇洒洒走下了天坛,在庞大的仪仗队和两黄旗巴图鲁卫兵的护卫下,八面威风,浩浩荡荡的回到紫禁城。此时的紫禁城正是春光明媚,金碧辉煌,少年天子福临端坐在金銮宝殿上接受满蒙汉文武王公大臣的朝拜。
所谓金銮宝殿也就是明朝的皇极殿,到顺治二年改名为太和殿,是紫禁城三大殿中最大的殿。太和殿宽十一间,进深五间,大殿正面有一排雄伟的廊柱,内外共有朱红金丝楠木大柱八十四根,殿顶有重檐庑式黄色梳璃瓦,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晖。朝廷的节日庆贺、盛大典礼、皇帝登基都在这里举行。六岁的福临在这里举行过登基庆典,这次又在这里举行亲政庆典,如果说当年的福临是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经过了八年傀儡儿皇帝的羞辱、压抑的历练,他已经是少年老成、深藏不露,泰然自若的接受群臣的朝拜。
天赐和天娇、老爷、老夫人、老管家、银燕在紫禁城午门之外看了一会热闹,就乘马车回家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大家边喝酒吃菜边议论朝政。天赐分析道:“福临亲政后必有一场残酷的争夺战,也可能是以英王阿济格为首的两白旗篡夺朝廷大权,成为多尔衮第二;也可能是福临和她的母亲巧施计谋,利用两白旗的内部矛盾,分化瓦解,各个击破,将军政大权统统掌握在福临一人之手。”
天娇则反驳说:“我们别在这里瞎操心了,福临背后有个诡计多端、身经三朝宫廷政变的母亲掌舵,那位有勇无谋,又不是两白旗旗主的英王阿济格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天赐,我们俩打睹:英王阿济格必死无疑,连睿王多尔衮也可能被开棺鞭尸,死无葬身之地。”老爷、老夫人见姐弟俩争论不休,劝解道:“你们姐弟俩别打扰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很难预料,我们还是静观其变,拭目以待吧。”天赐见辩论很难有什么结果,也就顺水推舟下了台阶。说实话,天赐心中也没谱,也许天娇的赌注会赢得全胜,他却会输得精光。天赐心中抑郁不欢,多喝了几杯,老夫人见儿子醉了,命陪房丫头银燕搀扶少爷回房,并送去了醒酒汤。
天赐东倒西歪的躺在床上,嘴里还在嘟囔:“我没有醉,再喝两杯。”银燕给他喂醒酒汤,服侍他洗漱脱衣睡觉。她懂得少爷的心里装的全是抗清复明的大事,今天看了顺治小皇帝的亲政大典,心里总觉不痛快,没法渲泄,借酒消愁愁更愁,所以才会喝得酩酊大醉。银燕心疼少爷,搂着他健美的身子不住亲吻,温存地睡在一起。半夜,少爷醒来要水喝,银燕将保温在暖壶的醒酒汤端来给他喝。天赐问:“我是不是喝醉了?样子一定很难看,是不是丑态百出?”银燕笑道:“少爷你喝醉了酒后,那模样更风流,更潇洒了,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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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醒后的天赐感到情欲辄起,就想与银燕缠绵,银燕也是欲念难忍,情趣盎然。天赐恣意释放压抑的心情,银燕因而得到极大的满足。你看他此时蛮力无穷,一直绻缱到月色朦胧,黑黢黢的黎明时分,才舒舒服服堕入梦乡。
不久,建斌得到消息,高兴地对天赐说:“英王阿济格与多尔衮的心腹亲信之间发生了内讧和火并。英王阿济格强迫豫亲王多尼、巽亲王满海达、端重郡王博洛、敬瑾郡王尼堪和顺承郡王勒克德浑服从和效忠于他。你想,英王阿济格有勇无谋,一介武夫,多尔衮在世时,仰仗多尔衮的权势,狐假虎威,为虎作伥,他早就劝诱多尔衮及早篡夺皇位。现在多尔衮死了,他野心勃勃,想当多尔衮第二,但他不是八旗旗主,只统领少数几个牛录,根本压服不住诸王。豫亲王多尼刚袭其父多铎爵位一年多,只是个十五岁的大孩子,长得像个圆滚滚的肉蛋,又没有战功,成不了大事。巽亲王满海达袭其父代善的爵位,他父亲受多尔衮排挤,多尔衮一死,他扬眉吐气,当然不会再买英王阿济格的账。郡王尼堪和博洛现在得到顺治的青睐和重用,凡事都顺从小皇帝顺治的意图,不敢越雷池半步,更何况他们过去都投靠过多尔衮,难免谨小慎微,如履薄冰。顺承郡王勒克德浑是阿达礼的兄弟,阿达礼被多尔衮斩首籍没,株连到勒克德浑被贬为庶民,多尔衮死后终于等到了平反昭雪,当然对顺治忠心耿耿,极力揭露阿济格的狼子野心。诸王及时识破了英王阿济格的阴谋诡计,联合起来对付这只贪婪的白眼狼,暗中调拨精兵强将,擒获了阿济格。现在已经押往午门外,听候皇上发落。”
天赐听到这个消息后喜忧参半,他问建斌:“对少年天子威胁最大的是正白、镶白和正蓝三旗的力量,原来由皇帝亲领的两黄旗重臣大多也投靠了多尔衮。福临能朝纲独断吗?”建斌说:“听说议政王大臣们遵照皇上谕旨推出的六名尚书谭泰、朝岱、济席哈、陈泰、鳌拜、噶达浑中,吏部尚书谭泰和刑部尚书济席哈都是正黄旗的,其余四人分别是镶黄、正红、正蓝和镶白的,没有正白旗的人。福临明白,正黄旗的谭泰虽然投靠了多尔衮,但他并不像巩阿岱、冷僧机那样死心塌地,而是一个见风使舵、出尔反尔、卖主求荣的小人。少年天子胸有大志,深谋远虑,暂且仍委以重任,谭泰当然感激涕零,阿谀奉承了。福临如此气度,正黄和镶黄原来投靠多尔衮的重臣也因此都归顺了这位少年天子。正蓝虽被多尔衮强制收走,但多尔衮一死,其嗣子多尔博已不能掌控。镶白旗旗主多铎儿子多尼年幼无知,难以驾驭,已被调往正蓝旗。因为正白、镶白和正蓝三旗已成无主之旗,统归朝廷调遣。至此,威胁少年天子的正白、镶白和正蓝三旗的心腹大患遂告剪除,两黄旗重臣也纷纷宣誓效忠朝廷,不利于少年天子的危险局势已经安然逆转。少年天子渐渐的可以独掌朝纲,稳操胜券了。”
天赐想不到这位少年天子福临和他背后的皇太后大玉儿早已胸有成竹,这么快就稳坐钓鱼台了。他感到原来的分析有点过高的估计了英王阿济格的能力,出乎意料的是这位英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转眼间就落到这般悲惨的田地。天赐不想再预测多尔衮及其余党的命运,闭门谢客,一门心思的翻译天文和历算的书籍。可是,惊人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从清宫传来。建斌将收集来的情报,一五一十的告诉天赐:“福临时来运转,但他却含而不露,将英王阿济格逆反的案子交由位居议政八王之首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审理。多尔衮在世时,因为济尔哈朗效忠皇太极和福临,屡次遭受多尔衮及其党羽的排挤和打击,整天胆颤心惊的过日子,现在他终于可以重整旗鼓、扬眉吐气了。济尔哈朗揭发阿济格封锁多尔衮的死讯,擅自派遣三百精骑急驰进京,为篡位作内应。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然公开胁迫诸王合谋叛乱夺权。善于阿谀奉承的谭泰也站出来揭发阿济格早就犯下大逆之罪,说阿济格在多尔衮独裁朝政时,口出狂言,称皇上为无知阿斗,罪当诛杀。于是诸王议定,将英王阿济格定罪免死,幽禁起来,统领的牛录全部被夺,家产人口统统被籍没。此时的英王阿济格已是生不如死,但福临仍不解恨,后来干脆下旨令阿济格自尽。”
天赐感叹道:“想不到福临和大玉儿这么快就除去了阿济格这个心腹大患。但亲政需要坚实的政治权力和可靠的执政班子,所以必须清除多尔衮安插在朝廷中的余党权势,这就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