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

很快早饭端了上来,宝玉笑了笑,对袭人、麝月说:“我心里闷得慌,自己吃怕吃不下,不如你们俩陪我一起吃,说不定这样我能多吃点,吃得香些。”麝月笑着说:“这是二爷您的兴致,我们可不敢随便坏了规矩。”袭人说:“其实一起吃也行,我们一起喝酒也不是只有今天。偶尔为了给你解解闷,这样做还可以,但要是经常这样,可就没什么规矩体统了。”说着,三个人便坐下了,宝玉坐在上首,袭人、麝月在旁边陪着。

吃完饭后,小丫头端上漱口茶,袭人、麝月看着把饭桌收拾下去。宝玉端着茶,默默地像是在想什么,又坐了一会儿,问道:“那间屋子收拾好了吧?”麝月说:“之前就已经回您了,这会儿又问。” 宝玉又坐了一会儿,便来到了那间屋子。他亲自点了一炷香,摆上一些果品,然后让人出去,关上了门。屋子外面,袭人等人都安安静静的。 宝玉拿出一幅泥金角花的粉红笺纸,嘴里默默祝祷了几句,便提起笔写道:“怡红主人焚付晴姐知之,酌茗清香,庶几来飨。”接着又写了一首词:“随身伴,独自意绸缪。谁料风波平地起,顿教躯命即时休。

孰与话轻柔? 东逝水,无复向西流。想象更无怀梦草,添衣还见翠云裘。脉脉使人愁!”写完后,他在香上点了个火,把写好的纸焚化了。静静地等着,一直等到一炷香烧完,才打开门走了出来。 袭人见了便问:“怎么出来了?是不是又觉得闷得慌了?”宝玉笑了笑,假装说道:“我本来心里烦,找个地方静坐一下。现在感觉好多了,想到外面再走走。”说着,径直来到了潇湘馆。 在院子里,宝玉问道:“林妹妹在家吗?”

紫鹃在里面回应:“是谁呀?”掀开门帘一看,笑着说:“原来是宝二爷。姑娘在屋里呢,请二爷到屋里坐。”宝玉跟着紫鹃走了进去。黛玉在里间说道:“紫鹃,请二爷在屋里坐。” 宝玉走到里间门口,看到新写的一副紫墨色泥金云龙笺的小对联,上面写着:“绿窗明月在,青史古人空。”

宝玉看了,笑了笑,走进门去,笑着问道:“妹妹在做什么呢?”黛玉站起来迎了两步,笑着说:“请坐。我在这里写经,就剩最后两行了,等写完了咱们再说话。”说着便叫雪雁倒茶。宝玉说:“你别动,接着写你的。” 说着话,宝玉看到屋子中间挂着一幅单条画,上面画着一个嫦娥,带着一个侍者;还有一个女仙,也有一个侍者,捧着一个长长的衣囊似的东西,两人身边有一些云雾环绕,没有其他多余的点缀,完全仿照李龙眠的白描笔法,画上有“斗寒图”三个字,是用八分书体写的。 宝玉问道:“妹妹这幅《斗寒图》是新挂上的吗?”

黛玉说:“可不是嘛。昨天他们收拾屋子,我想起来了,就拿出来让他们挂上了。”宝玉又问:“这幅画有什么出处吗?”黛玉笑着说:“这么熟悉的东西,还要问别人。”宝玉笑道:“我一时没想起来,妹妹快告诉我。”黛玉说:“难道你没听过‘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吗?”宝玉说:“对呀。

这幅画实在是新奇雅致,这个时候拿出来挂正合适。”说着,又在屋子里东看看,西走走。 雪雁沏好了茶,宝玉喝着。又等了一会儿,黛玉写完了经,站起来说:“怠慢你了。”宝玉笑道:“妹妹还是这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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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只见黛玉身上穿着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外面套着银鼠坎肩;头上挽着平常的云髻,插着一支赤金匾簪,没有别的花朵装饰;腰下系着杨妃色绣花绵裙。整个人看起来,真像是亭亭玉立的玉树在风中挺立,又像是带着露珠的香莲缓缓盛开。

宝玉开口问道:“妹妹,这两天你弹琴了吗?”黛玉回答说:“这两天没弹。因为写字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手冷了,哪里还能去弹琴呢。”宝玉说:“不弹也好。我觉得琴虽然是高雅的东西,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物件,从古到今,可没听说过弹琴能弹出富贵长寿来的,反倒都是弹出些忧思怨愤的情绪。

再说,弹琴还得记琴谱,太费心思了。依我看,妹妹你身子又单薄柔弱,还是别费这个心了。”黛玉听了,抿着嘴轻轻笑了笑。 宝玉指着墙上的琴问道:“这张琴就是你平时弹的吗?怎么这么短呀?”黛玉笑着解释说:“这张琴不是短,是因为我小时候刚开始学琴的时候,别的琴我够不着,所以特地让人做了这张。虽然这琴比不上那些用焦尾、枯桐等名贵材料做的,但这琴的鹤山、凤尾部分搭配得还挺整齐,龙池、雁足的位置高低也很合适。你看这琴上的断纹,像不像牛毛一样,所以弹起来音韵也很清越动听。” 宝玉又问:“妹妹,这几天你作诗了吗?”

黛玉说:“自从诗社成立以后,就没怎么写过像样的诗作了。”宝玉笑着说:“你可别瞒我,我听见你吟诵什么‘不可惙,素心如何天上月’,你把这句诗融入琴音里,感觉声音格外响亮。有没有这回事呀?”黛玉惊讶地问:“你怎么会听见的?”宝玉说:“那天我从蓼风轩过来的时候听见的,又怕打断了你的雅兴,所以就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就走了。我正想问你,前面的韵脚是平韵,到最后忽然转成了仄韵,这是什么讲究呢?”黛玉说:“这是随着内心的情感自然流露,写到哪里就押什么韵,原本就没有固定的规则。”宝玉说:“原来是这样。

可惜我不懂音律,白白听了半天。”黛玉说:“自古以来,真正懂琴音的知音又能有几个呢?” 宝玉听了黛玉这话,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冒失,又担心让黛玉心里不痛快,坐了一会儿,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黛玉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生硬,此时回想起来,觉得对宝玉的态度太冷淡了,所以也没再说话。宝玉看黛玉的样子,以为她心里有了疑虑,便尴尬地站起来说:“妹妹你坐着吧,我还要到三妹妹那里去看看。”

黛玉说:“你要是见到三妹妹,替我问声好。”宝玉答应着就出去了。 黛玉把宝玉送到屋门口,自己回到屋里,心情郁闷地坐了下来,心里想:“宝玉最近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态度忽冷忽热,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正想着,紫鹃走了进来,说:“姑娘,经不写了吗?我把笔砚都收起来吧?”黛玉说:“不写了,收起来吧。”说完,自己走到里间的床上,侧身躺了下来,开始慢慢地仔细琢磨。紫鹃又进来问:“姑娘,喝碗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