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

探春和湘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人的叫嚷声:“你这个不成器的小蹄子!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跑到这园子里来捣乱!”黛玉听到这话,猛地大叫一声:“这里住不下去了!”她一只手指向窗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黛玉住在大观园里,虽说有贾母的疼爱,但在其他人面前,她凡事总是小心翼翼,处处留心。听到窗外老婆子这般辱骂,换做别人,这话根本沾不上边,可她却觉得这老婆子像是专门在骂自己。

她心想自己一个千金小姐,只因没了爹娘,不知是被什么人指使,这老婆子才敢来如此辱骂,心中的委屈实在难以承受,顿时肝肠寸断,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紫鹃在一旁只是哭喊着:“姑娘,你怎么了,快醒醒呀!”探春也跟着呼唤了好一会儿。

过了半晌,黛玉才缓过气来,但还是说不出话,那只手仍然指着窗外。 探春明白黛玉的意思,便开门走了出去,看到一个老婆子手里拿着拐棍,正追赶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小丫头,嘴里还说着:“我是来照管园子里的花果树木的,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等我回家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长长记性。”那小丫头扭着头,把一根手指放在嘴里,瞅着老婆子嬉皮笑脸的。探春见状,厉声骂道:“你们这些人越来越目无王法了,这里是你们能骂人的地方吗!”老婆子一看是探春,连忙赔着笑脸说:“刚才那是我的外孙女儿,看到我来了就跟着跑过来了。

我怕她在这里捣乱,所以才吆喝她回去,哪敢在这里骂人呀。”探春说:“别废话了,赶紧都给我出去。林姑娘身体不舒服,还不快走!”老婆子连声道“是”,转身走了,那小丫头也跟着跑掉了。 探春回到屋里,看见湘云拉着黛玉的手不停地哭泣,紫鹃一只手抱着黛玉,另一只手给黛玉揉着胸口,黛玉的眼睛才渐渐有了神采。探春笑着说:“是不是听到老婆子的话,你多心了?”黛玉只是摇了摇头。

探春又说:“她是在骂她的外孙女儿,我刚才也听到了。这种人说话毫无道理,他们根本不懂什么避讳。”黛玉听了,点了点头,拉着探春的手喊了声:“妹妹……”就又说不出话了。探春接着说:“你别心烦。我来看你是姊妹们之间应该做的,而且你身边又缺少人服侍。只要你安心吃药,多想想开心的事儿,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咱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结社做诗,那多好呀。”湘云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三姐姐说的这样,那样多开心呀。”黛玉哽咽着说:“你们都只想着让我开心,可我哪里还能有那样的日子,只怕是没机会了!”

探春说:“你这话说得太悲观了。谁还能没个病啊灾的,不至于这么想不开。你好好休息,我们去老太太那边,回来再来看你。你要是需要什么,尽管让紫鹃告诉我。”黛玉流着泪说:“好妹妹,你到老太太那里就说我向她请安了,我身上只是有点不舒服,不是什么大病,也别让老太太操心。”探春答应道:“我知道了,你就安心养病吧。”说完,探春便和湘云一起出去了。 这边紫鹃扶着黛玉躺在床上,地上的事情自有雪雁照料,她自己则守在黛玉身旁,心里既心酸又不敢哭出声来。黛玉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根本睡不着。

她觉得平日里园子里就显得寂寞,如今躺在床上,偏偏能听到风声、虫鸣声、鸟语声、人们走路的脚步声,还仿佛听到远处孩子们的啼哭声,各种声音一阵一阵的,吵得她心烦意乱,于是让紫鹃放下帐子。雪雁端来一碗燕窝汤递给紫鹃,紫鹃隔着帐子轻声问道:“姑娘,喝一口汤吧?”黛玉轻轻应了一声。紫鹃把汤又递给雪雁,自己上前搀扶黛玉坐起来,然后接过汤,在唇边试了试温度,一只手搂着黛玉的肩臂,另一只手端着汤送到黛玉唇边。黛玉微微睁开眼睛,喝了两三口,就摇了摇头不再喝了。紫鹃把碗又递给雪雁,轻轻扶着黛玉躺下。

安静了一会儿,黛玉稍微感觉安稳了些。这时,只听到窗外有人轻声问道:“紫鹃妹妹,你在家吗?”雪雁连忙出去,见是袭人,便轻声说:“姐姐,到屋里坐吧。”袭人也轻声问道:“姑娘怎么样了?”一边往里走,雪雁一边把夜里和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袭人。袭人听了,也吓了一跳,说道:“怪不得刚才翠缕到我们那边说你们姑娘病了,宝二爷赶紧打发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正说着,只见紫鹃从里间掀起帘子往外看,看到袭人,点头示意她进来。袭人轻轻走过来,问道:“姑娘睡着了吗?”

紫鹃点了点头,又问道:“姐姐刚才听到我说的事儿了吧?”袭人也点了点头,皱着眉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呢!那位(指宝玉)昨晚也把我吓得半死。”紫鹃忙问是怎么回事,袭人说:“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半夜里突然连声喊心疼,嘴里胡言乱语,说好像被刀子割了一样。一直闹到打亮梆子以后才好一些。你说吓人不吓人。今天都没法上学了,还得请大夫来吃药。” 正说着,只听黛玉在帐子里又咳嗽起来。紫鹃连忙过来捧起痰盒接痰。黛玉微微睁开眼睛问道:“你在和谁说话呢?”紫鹃说:“袭人姐姐来看你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着,袭人已经走到床前。黛玉让紫鹃扶她起来,一手指着床边,示意袭人坐下。袭人侧身坐了下来,连忙赔着笑脸劝道:“姑娘,你还是躺着吧。”黛玉说:“没关系,你们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刚才说谁半夜里心疼起来了?”袭人说:“是宝二爷,偶然做噩梦魇住了,没什么大碍。”黛玉心里明白,知道袭人是怕自己担心,心里既感激又有些伤心。于是趁机问道:“既然是魇住了,没听到他还说什么别的吗?”

袭人说:“也没说什么。”黛玉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你们别告诉宝二爷我身体不好,免得耽误他的功课,又惹老爷生气。”

袭人答应了,又劝道:“姑娘,你还是躺躺,歇歇吧。”黛玉点头,让紫鹃扶着她歪躺下去。袭人在旁边又安慰了几句,然后告辞,回到怡红院,只跟宝玉说黛玉身体有点不舒服,没什么大病。宝玉这才放下心来。

探春和湘云从潇湘馆出来后,一同朝着贾母所在的地方走去。路上,探春叮嘱湘云说:“妹妹,等会儿见到老太太,可别再像刚才那么冒冒失失的了。”湘云点头笑着回应:“我知道啦,刚才是被黛玉的情况吓得慌了神,一时没了分寸。”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贾母那里。 探春便向贾母说起了黛玉的病情。

贾母听了之后,心里自然是担忧又烦躁,说道:“偏偏是这两个玉儿,总是多病多灾的。林丫头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大了,她这身子骨可得多注意。我看那孩子心思太细腻了。”众人听了贾母的话,都不敢随意接话。贾母接着吩咐鸳鸯:“你去告诉他们,明天大夫来给宝玉看病之后,就让大夫再到林姑娘的屋里去瞧一瞧。”

鸳鸯应了一声,出去把贾母的话传达给了婆子们,婆子们便各自去传话了。 当天,探春和湘云就陪着贾母一起吃了晚饭,随后一同回到园子里,暂且按下不表。 到了第二天,大夫如约而至。给宝玉诊察过后,大夫说只是饮食不太规律,受了点风邪,没什么大问题,吃点药疏散一下就会好起来。这边王夫人、凤姐等人,一边派人拿着大夫开的方子回禀贾母,一边派人到潇湘馆告知黛玉这边大夫马上就过来。

紫鹃得到消息后,急忙给黛玉盖好被子,放下了帐子。雪雁也赶忙收拾起房里的东西,准备迎接大夫。 不一会儿,贾琏陪着大夫走进了潇湘馆。贾琏说道:“这位老爷常来给府里人看病,姑娘们不用回避。”婆子们打起了帘子,贾琏礼让大夫进了房间坐下。贾琏对紫鹃说:“紫鹃姐姐,你先给王老爷讲讲姑娘的病情。”王大夫却说道:“先别急着说,等我诊了脉,听听我说得对不对。要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姑娘们再告诉我。”紫鹃便到帐子里,扶出黛玉的一只手,放在迎手上。接着,紫鹃又轻轻地把黛玉的镯子连同袖子往上搂起,以免压住了脉息。王大夫仔细地诊了好一会儿脉,然后又换了黛玉的另一只手继续诊脉。诊完后,王大夫和贾琏一起走到外间屋子坐下,说道:“从脉象来看,六脉皆弦,这是平日里心情郁结导致的。” 这时,紫鹃也从里间走出来,站在门口。

王大夫便对紫鹃说:“这病的症状常常是头晕,食欲减退,多梦,而且每天到了五更天,必定会醒来几次。就算白天听到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也容易动气,还总是多疑、恐惧。不了解病情的人,可能会觉得病人性格古怪,其实这都是因为肝阴亏损,心气衰耗,是这些病因在作祟。我说得对吗?”紫鹃点了点头,对贾琏说:“王大夫说得很准确。”王大夫说:“既然如此,那我就知道了。”说完,他站起身来,和贾琏一起到外书房去开药方。小厮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张梅红色的单帖,王大夫喝了口茶,提笔写道: 六脉弦迟,素由积郁。

左寸无力,心气已衰。关脉独洪,肝邪偏旺。木气不能疏达,势必上侵脾土,饮食无味,甚至胜所不胜,肺金定受其殃。气不流精,凝而为痰;血随气涌,自然咳吐。理宜疏肝保肺,涵养心脾。虽有补剂,未可骤施。姑拟黑逍遥以开其先,复用归肺固金以继其后。不揣固陋,俟高明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