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鸳鸯走出角门,脸上依旧红扑扑的,心里也还突突直跳,毕竟这实在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她心里琢磨着,这件事非同小可,要是说出去,这奸情与盗窃的罪名连在一起,搞不好还会闹出人命,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其他人。反正这事儿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不如就把它藏在心里,不跟任何人提起。回到房中,她向贾母回复了事情已办妥,随后大家便各自安歇了。从那以后,只要到了晚上,鸳鸯就不大往园子里去了。她想着园子里都能发生这样稀奇古怪的事,那其他地方指不定更乱,因此连其他地方也不轻易去走动了。 原来,司棋从小就和她的姑表兄弟在一起玩耍,小时候天真烂漫,说着玩笑话,就约定好了将来彼此不娶不嫁。随着年龄渐长,两人出落得越发风流标致。
平日里司棋回家的时候,他们就眉来眼去,旧情始终没有忘怀,只是一直没机会亲近。他们又都担心父母不同意,于是就设法买通了园内的老婆子们,让她们帮忙留门、望风。这天趁着府里混乱,他们才第一次有了亲密接触。虽然没有真正成就好事,但也已经海誓山盟,私下里交换了定情信物,尽情享受了一番甜蜜。可没想到被鸳鸯突然撞见,吓得那个小厮急忙穿过花丛柳林,从角门溜走了。司棋一整晚都没睡着,心里既害怕又后悔。第二天,她见到鸳鸯,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觉得特别不自在。她心里有鬼,吃不下饭,坐立不安,精神恍惚。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两天,发现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这天晚上,忽然有个婆子悄悄跑来告诉司棋:“你那兄弟竟然逃走了,已经三四天没回家了。现在家里正派人四处找他呢。”司棋听了,气得火冒三丈,心里想:“就算事情闹出来了,也应该死在一起。他自以为自己是个男人,却先跑了,可见是个没情义的东西。”这一下,她心里又多了一层怨气。第二天,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怎么也支撑不住,一下子就病倒了,无精打采的,很快就得了一场重病。 鸳鸯听说那边无缘无故跑了一个小厮,园子里的司棋又病得很重,要被挪出园子,心里立刻猜到肯定是他们害怕自己说出他们的丑事,才吓得这样。“
他们肯定是怕我把事情说出去,才被吓成这副模样。”她心里想着,反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就借着探望的名义来看司棋。等支开了其他人,鸳鸯自己立下誓言,对司棋说:“我要是告诉了别人,立刻就不得好死!你就安心养病,可别自己糟蹋了自己的小命。”司棋一把拉住鸳鸯,哭着说:“我的好姐姐,咱们从小就亲密无间,你没把我当外人,我也一直敬重你。如今我一时糊涂,走错了路,你要是真的不告诉任何人,你就跟我的亲娘一样。从现在起,我多活一天都是你给的,等我病好了,一定给你立个长生牌位,每天焚香祷告,保佑你一生幸福长寿、平安顺遂。我要是死了,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俗话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
再过个三两年,咱们都得离开这里。又说‘浮萍尚有相逢日,人岂全无见面时。’要是以后咱们还能再见面,我该怎么报答你的恩情啊。”司棋一边说,一边哭得稀里哗啦。 司棋这番话让鸳鸯听了心里酸酸的,也跟着哭了起来。她点点头说:“你说得对。我又不是管事的,干嘛要去坏你的名声,自讨没趣。再说了,这事儿我自己也不方便跟别人说。你就放心吧。等病好了,以后可要安分守己,别再做这种荒唐事了。”
司棋躺在床上,连连点头。 鸳鸯又安慰了司棋一会儿,这才离开。她知道贾琏不在家,又发现这两天凤姐儿没了往日的精神,不像以前那样有活力,就顺路去看望一下。她走进凤姐儿的院门,二门上的人见是鸳鸯来了,赶忙起身让她进去。鸳鸯刚走到堂屋,就看见平儿从里间走出来,平儿看到她,急忙迎上来,小声笑着说:“奶奶刚吃了一口饭,正在睡午觉,你先在这屋里坐一会儿吧。” 鸳鸯听了,只好和平儿一起到东边的房间里。小丫头端上了茶。鸳鸯小声问平儿:“你家奶奶这两天是怎么了?我看她无精打采的。”
平儿见周围没人,叹了口气说:“她这样没精神可不止这两天了,一个月前就开始这样了。再加上这几天府里事情多,忙得不可开交,又受了些闲气,这病就又犯了。这两天比之前更严重了,实在撑不住,这才露出了破绽。”鸳鸯连忙说:“既然这样,怎么不早点请大夫来看看?”平儿又叹了口气说:“我的好姐姐,你还不了解她的脾气。别说请大夫吃药了,我看不过去,就随口问了一句她身体怎么样,她就生气了,还说我咒她生病。即便如此,她每天还是到处操心,一点也不肯看开些,好好调养身体。”
鸳鸯说:“话虽如此,可还是得请大夫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病,大家也能放心。”平儿说:“姐姐,说起这病,依我看可不是什么小毛病。”鸳鸯忙问:“到底是什么病啊?”平儿听了,又往前凑了凑,在鸳鸯耳边轻声说:“从上月来了月经之后,这一个月一直断断续续的,没停过。这可不是大病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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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听了,急忙说:“哎呀!照你这么说,这不成了血山崩了吗?”平儿赶忙啐了一口,小声笑着说:“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能这么说呢,可别咒人。”鸳鸯听了,脸一下子红了,也小声笑着说:“我哪儿知道什么是血崩不血崩的,你忘了吗,我姐姐以前就是得这病死的。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后来无意中听到妈和亲家妈说起,我还觉得奇怪,后来听妈详细说了,才明白一些。”平儿笑着说:“你这么一说,我倒真忘了。”
鸳鸯和平儿正说着话,一个小丫头走进来,对平儿说:“刚才朱大娘又来了。我们跟她说奶奶正在睡午觉,她就往太太那边去了。”平儿听了,轻轻点了点头。鸳鸯好奇地问:“哪个朱大娘啊?”平儿解释道:“就是那个做媒的朱嫂子。有个孙大人家来咱们府上求亲,所以这两天她天天拿着个帖子,死缠烂打地非要办成这事儿。”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小丫头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二爷回来了!”就在说话间,贾琏已经走到堂屋门口,嘴里喊着平儿。 平儿连忙答应着迎了出去,贾琏已经走进了这间屋子。
到了门口,贾琏突然看见鸳鸯坐在炕上,立刻停下脚步,满脸堆笑地说:“鸳鸯姐姐,今天真是稀客,您大驾光临了。”鸳鸯坐着没动,笑着回应:“我是来给爷和奶奶请安的,可偏偏一个不在家,一个在睡觉。”贾琏笑道:“姐姐一年到头辛苦伺候老太太,我都没去看望过您,哪还敢劳您来看我们。说起来也真巧,我正打算去找您呢。因为穿着这厚袍子热得慌,我就先来换件夹袍子,然后再去您那儿。没想到老天照应,省得我多跑一趟,姐姐反倒先在这儿等着我了。”说着,贾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鸳鸯问:“找我又有什么事要说?”贾琏还没开口,脸上先堆满了笑,说道:“有件事,我竟然给忘了,只怕姐姐还记得。去年老太太生日的时候,有个从外地来的和尚,孝敬了一个蜡油冻的佛手。因为老太太喜欢,就马上拿过来摆着了。前些日子老太太生日,我看古董帐上还有这一笔记录,可不知道现在这东西在哪里。古董房里的人也跟我说了两次,让我问清楚了好记上一笔。所以我来问问姐姐,现在这佛手是还在老太太那儿摆着,还是交给谁了呢?”鸳鸯听了,说道:“老太太摆了几天就腻了,就把它给了你们奶奶。你这会儿又来问我。
我连日子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是我打发老王家的人送来的。你要是忘了,就去问问你们奶奶和平儿。” 平儿正在拿衣服,听到这话,急忙走出来回话说:“东西已经交过来了,现在放在楼上呢。奶奶已经派人去说过东西给了咱们这儿,可他们糊涂,没记上,又来唠叨这些没要紧的事儿。”贾琏听了,笑着说:“既然给了你们奶奶,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不会是想瞒着我吧。”
平儿说:“奶奶跟二爷说过,二爷还说要把这东西送人,奶奶舍不得,好不容易才留下的。这会儿自己忘了,反倒说我们瞒着。那佛手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比它强十倍的东西我们都没瞒下过,这会儿怎么会看上这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贾琏低下头,似笑非笑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拍手说道:“我现在真是糊涂了!丢三落四的,还招人埋怨,真的大不如从前了。”鸳鸯笑着说:“也不能全怪你。事情又多,闲言碎语也杂,你再喝上两杯酒,哪里还能记得那么清楚。”说着,鸳鸯就起身准备离开。 贾琏赶忙站起来说:“好姐姐,再坐一会儿,兄弟我还有事求您。”
然后转头骂小丫头:“怎么还不沏好茶来!快拿个干净的盖碗,把昨天进贡来的新茶沏一碗。”接着又对鸳鸯说:“这两天因为老太太的寿辰,几千两银子都花光了。几处的房租地税得到九月才能收上来,现在钱接不上了。明天又要给南安府送礼,还要准备娘娘的重阳节礼,还有几家红白喜事的大礼,至少还得三二千两银子才能应付过去,可一时又没地方去借。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姐姐,实在对不住,您就担待一下,悄悄把老太太一时查不着的金银家伙偷运出一箱子来,先抵押个千把两银子,应付过去这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