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此刻,安西大都护府的官署议事厅里面,仍在召开军事会议。一场激烈的争论,爆发了开来。
主持这这一场会议的,是碛西节度副大使兼领安西副大都护,来曜。
真正的碛西节度大使与安西大都护,是李隆基的儿子延王李玢。但他只是遥授官职,本人不可能亲自来到西域。所以担任副职的来曜,就是实际意义上的掌权理事之人。他就是,大唐在西域的最高军事与行政长官。
来曜是行伍出身。他在西域拼杀奋斗多年,凭借自己亲手立下的功勋,才一步一步的坐到了今天的位置。无论是在大唐军民还是异邦外族心中,来曜都拥有极高的人望与影响力。
西域人,没有不知道来历的。也很少有人,会不给他面子。
可是今天偏有一位将军,死活不买来曜的帐,跟他争锋相对的杠上了。
这位将军就是北庭大都护,盖嘉运。
按照大唐现在的行政区划,北庭大都护府是与安西大都护府并列的。但二者又一同隶属于“碛西节度”的治下。
如此算来,碛西节度副大使来曜,就是盖嘉运的顶头上司。他们两个都是行伍出身的武将,一样的性情耿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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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两人正在面对面的大声争吵。根本就看不出,谁是上司谁是下属。
盖嘉运身高块大,声音如同炸雷,大声咆哮道:“说一千道一万,我的态度就是这样:此前定下的战略,丝毫不能改变。我们的兵马,仍要继续调往北庭集中操练。现在坚决不能出兵,救援阿悉言城与拨换城!”
来曜虽然也是一位凭借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将军,但他已经担任封疆大吏多年,张扬刚烈的性子收敛了不少,这让他的气质也发生了一些改变。现在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儒生文官。
但这不代表,来曜是一个好惹的人。
面对盖嘉运的无礼咆哮,来曜拍案而起,指着盖嘉运的大声怒喝道:“盖嘉运,只要我一天还是碛西节度副大使,西域的军事,就一天轮不到你来说了算!”
盖嘉运冷笑了一声,“来大使,真是好大的官威呀!但是盖某也要提醒来大使,眼前的这个战略,可不是盖某说了算的。那是朝廷,发来的钧令。来大使如果对这个战略有意见,或是不想执行这个战略,就请上书朝廷前去争辩。在我面前瞎抖官威,能有什么用呢?”
来曜有点气恼,但他沉住了气也压下了声音,说道:“我对朝廷制定的大战略,没有意见。但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瞬息万变。朝廷无法及时的得到这些信息,我们带兵在外的将军,就必须及时的拿出应对之策。如此才算尽职尽责,不负圣人与朝廷之重托!”
盖嘉运也压了一压自己的脾气,比较冷静的说道:“盖某从来就不是一个,泥古不化之人。大的方略,朝廷来定;仗该要怎么打,战术当然还得是由带兵的将军临时来定。但是我们的战术,总不能违备了朝廷定下的方略吧?”
来曜皱起了眉头,“派兵救援我们自己的城池,这哪里违背朝廷制定的方略了?”
刚刚压下了脾气的盖嘉运,突然又提高了嗓门,“来大使,你是真不明白还是非要装得糊涂?——朝廷定下的方略是,两大都护府合兵一处。安西牵制、北庭主攻。现在你要把安西的主力兵马,拉到柘厥关外去和突骑施人大干一场。如此一来,安西就反客为主变成了主攻。这不是违备朝廷方略,又是什么?!”
来曜一掌拍到了桌几上,怒道:“盖嘉运,我已经把一半的安西主力,转移到了北庭交给你来指挥。你不要再跟我胡搅蛮缠。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阿悉言城和拨换城,陷落在突骑施人的手中吗?那里还有我们安西军的几百个弟兄和数以千计的百姓。你要我,全都见死不救吗?!”
盖嘉运双眉紧皱,沉声道:“来大使,你也是带兵多年的一位老帅了。你见过有哪一场仗,是不死人的?”
来曜狠咽了一口唾沫,咬牙恨道:“盖嘉运,你还是不是人?”
盖嘉运不再争辩,淡淡的说道:“来大使可以不把我当人,哪怕是指着我的脸骂我畜牲都行。总之,朝廷的方略万不能改变;出关救援一事,盖某万不能同意!”
来曜陷入了无语之中,死死的瞪着盖嘉运。看这模样,这位早已多年不曾亲自上阵砍人的封疆大吏,现在很想和盖嘉运狠狠的干上一架。
在场还有另外十几位,安西与北庭的大将。但是他们全体沉默不语。
就算两位大都护现在真的动手打上一架,他们也不敢乱动分毫。
尊卑上下,令行禁止。这八个字对于在场的这些将军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条铁律。
好在,来曜并没有对着盖嘉运挥出他的老拳。
他重新坐了下来。沉寂了片刻之后,说道:“既然盖将军不肯同意现在出关救援二城,那么此事,容得再议。”
盖嘉运说道:“来大使,转移兵马与筹措粮草一事,还得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