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午的“乐师早鼓”、“安圣三告”、“成服告杀”、“招魂请魄”、“孝眷炒粮”、“祝粮送粮”,到下午的“进庙赶龙”、“九州运粮”“乐师接客”,再到夜里的“礼行客祭”、“举行家奠”、“孝妇献茶”,一直到今日最后一个课程“拜斗送帛”也在十二点左右完成,还算顺顺利利,冇出特别的差错。江卫全又安排了五个礼生过夜,其他的礼生都回去困告了。一般过夜的礼生是三四个,有时更少,取决于礼生的多少,葛回抢了十七个礼生,肯定要多加一两个闹到天光,耍不哇不过去,有葛多礼生过夜,歇歇笑笑,唱唱打打,自然不会冷了大厅屋。
陈寒生师傅是留下来的五个礼生之一,陈寒生不情愿过夜,熬夜对身体不好,但冇办法,承神往往都留关系差的或技术一般的过夜。葛也是人之常情,有本事你就冇做!
我和江开年也是跟大多数礼生一块离开大厅屋回屋困告的。傍晚宾客们的吊纸写情是最繁忙的时候,也是显示主家平日人脉关系与实力的时候。江香兰三姊妹包括她们的老公都是公家人,来吊纸的亲戚朋友之多远远超过一般养两三个崽的家庭,好在江家湾大禾头够大,要不那几十百把辆小车都冇地方摆。同时也佩服江开年的安排,让江崇文江桥生坐了张桌子帮助写情,要不光我和江开年一张桌子肯定忙不过来。就葛样两甲组也忙得不可开交。最后两张桌子一汇总,所收的礼金钱超过了十四万!葛在江家湾来讲,也是很少有超过这个数的白喜事了。事情还冇办完还不能交账,管钱的我只有拎着一包钱随身走,十二点后发完坐夜的人的烟后连夜宵都冇呷就赶紧回屋休息了。
梦中眼醒发觉有人在喊我,一看时间,才两点不到,起来见父母已打开了门,只见江香兰两公婆在外面叫我:“江主任江主任,吗得了?我江卫德跟礼生在打架子!”
“打架子?冇事打吗个架子?”我作为葛场白事的总管,眼珠再打架心里再不想去也得去处理。
路上,江香兰告上我打架子的原因。原来,夜里呷完夜宵后,江卫德跟江香兰三姊妹并冇休息,还在大厅屋里耍,她们担心打牌的难得过夜,因为有两三个金刚也在打牌,不困几个小时怕良日抬丧冇精神,所以随时准备接脚打牌。后半夜礼生也冇上半夜的精神了,勉强吹吹唱唱搞了个把小时,便鼓息锣停,礼生们也东倒西歪靠桌子上打磕睡了。
礼生们吵吵闹闹本来影响打牌,这一静下来,打牌的求之不得,吵死人了,也懒得管礼生唱不唱吹不吹了。但也不能太冷清,跑外堂的江冬林便把扩音器的音量调低,让喇叭有气无力地放送哀音。
调低喇叭音量的江冬林走到看打牌的江卫德跟江香兰身边,拉了拉江卫德,然后用手指了指礼生那边,轻声说:“过去看一下,看礼生在那搞吗个鬼?”
江卫德跟江香兰疑惑地望了望江冬林,见江冬林神秘兮兮地笑着,便循着江冬林指的位置过去看了。只见一个大家喊作“宋秀才”的礼生弯着腰在干什么,走近一看,登时吓了一跳。只见宋秀才一手拿一沓烧纸,另只手拿起几张叠在一起的烧纸轻轻盖在一个睡在双拼凳上的人的脸上!宋秀才的手刚离开那人的脸,还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只有死人脸上盖烧纸,哪有活人脸上盖烧纸的道理?当时江香兰跟江卫德就觉得不吉利,气打一处来,这不是诅咒我屋里再死人吗?江香兰还保持着克制,只是语气有点重,声音有点大:“你葛甲师傅太冇名堂了,你葛样做是吗个意思呀!是要我屋里还死人是吗?”
宋秀才被江香兰一质问,方知玩笑开大了,尴尬地一笑:“冇做吗个!”赶紧用手去拿那人脸上的烧纸。那睡着的也登时醒了,一看宋秀才从自己脸上拿烧纸,便晓得宋秀才的恶作剧,也满是责怪,并嘀咕了一声:“宋师傅!没得玩笑开,也莫开葛样的玩笑啰!”
江卫德一根筋,可冇江香兰好哇话,冲上去就是一拳,打得宋秀才痛得呲牙咧嘴地猴子般地跑开了,江卫德还要追上去打,口里嚷着:“老子就要打死你早心不好的!”
打磕睡的礼生和打牌的都一下子神光好了,围过来看热闹了,拉的拉,拦的拦,江卫德哪还打得着宋秀才?
一问缘由,包括礼生们都哇宋秀才做得过分了。礼生们碍于面子,哇得方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开玩笑的!百无禁忌!”江家湾的人可不依了,甚至火上浇油:“我江家湾要是出了吗个事,赌你噶甲礼生死脱!”更有不嫌事大的,还讲了甲一样脸上盖烧纸的故事,结果死人抬上山冇三天,那人屋里又死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