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山见了她,紧走两步迎上前,压低声音急切地道:“我正要去找你呢,刚才那海市蜃楼你见了没有?头儿说天降异象,肯定是要出事,召所有人立刻回龙衙。上上下下都到了,就差你了,快走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叶雪澜狐疑地看着沈敬山,“这条路既不通龙衙,也不到我家。”
沈敬山怔了一下,支支吾吾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赶紧回去吧,头儿还等着呢。”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被叶雪澜一把拉住胳膊。
叶雪澜绕到他面前,问道:“沈大哥,是头儿让你瞒着我的,对不对?”
沈敬山低下头,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她的话。
叶雪澜拿出弩箭递到他面前,又问道:“你真想杀了我吗?”
沈敬山摇了摇头,仍旧不吭声。
“那紫檀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头儿一看见它,就立刻神色大变。”
“我也不知道。”沈敬山终于开口,又赶紧抬头看着叶雪澜的眼睛,强调道,“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只听说事关重大,其余的,头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我信。”叶雪澜将弩箭放回布包里,“咱们走吧。”
“啊?”
“你不是说头儿召所有人回龙衙?”
“啊。”沈敬山满头雾水,难以置信地道,“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当然没完。只不过你刚才也说了,头儿怎么说你怎么做。既然如此,那问你肯定问不出什么结果,不如先回龙衙,听过了头儿的吩咐之后,再找他问个明白。”
沈敬山闻言松了口气,又赶紧解释道:“我是因为知道你的本事,才敢往水里放箭。那弩箭咱们一起练过无数遍了,所以我能肯定,别人或许躲不开,但你一定可以。”
叶雪澜含笑点头,又幽幽地自言自语道:“但愿那盒子是真的事关重大。”
叶雪澜与沈敬山回到龙衙,径直来到演武场。
龙衙所有的捕头都已应急召归来,在看台下排成四排,看着负手站在台上的高行周,表情肃穆。
高行周道:“三百年前龙门异动,引得潜河中的妖孽齐聚入海口,想夺龙门上的龙灵之力化为真龙。当时有一条巨蟒跃过龙门,拿到了龙灵之力,差点儿就化龙成功。最后关头,龙衙捕头拼死斩杀巨蟒,让龙灵之力回归龙门,这才免去中州一场浩劫。当然,龙衙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当时负责斩杀巨蟒的捕头无一幸存,全部葬身海底。这事在民间口口相传,巨蟒就成了你们听说过的海妖。
“刚才龙门上空又现龙形异象,可以肯定,明日辰时,悬剑桥上又会有一场血战。数月的勤加练习,就是为了今天。一旦我们失手,真龙现世,不仅并州会被海水淹没,整个中州也会因为失去龙灵之力的庇佑,大祸临头。到时候就会天不降雨,地不产谷,井中无水,河中无鱼。咱们背后是中州数以千万计的百姓,决不能有任何闪失,哪怕是拿自己的命去换,也务必要杀了所有企图跃过龙门的东西。
“所有人,是家中独子的,年不满十五的,站出来。”高行周大手一挥,止住所有的抗议,“都闭嘴,照我说的做。虽说这次咱们准备得很充分,即便有漏网之鱼跃过了龙门,也不会像上次那样措手不及,导致全军覆没。但也不能大意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有个什么,龙衙不能一下子全折里头。”
符合要求的人纷纷出列走到看台下,含泪看着高行周。
“你们听好了,记住了,龙衙之所以在,首要任务是阻止鱼蟒化龙祸及中州,其次才是巡捕江湖。该交代的事,沈捕头会向你们交代。啧,没出息,哭什么哭?这不都好好活着吗?现在哭丧还早了点儿。就算我们这次出去没回来,也不许哭,往后龙衙就是你们顶门立户了,别给我丢脸,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们。”他又向其他人道,“想回去跟家里告个别的,给你们半个时辰,去吧。”
众人纷纷离去,沈敬山也自带着留守龙衙的人去前堂,演武场只剩下叶雪澜和高行周。
“没什么想告别的人?”高行周走到叶雪澜面前,“方知府呢?我看你平时和他走得挺近的,不跟他说一声再走?”
“本来是打算去的,可都走到门口了,想想觉得还是算了吧。这事给他知道了反而麻烦,肯定无论如何都要拦着。”叶雪澜红着脸抿嘴一笑,“而且,想道别的人,我刚才已经把他送走了。”
高行周哑然失笑:“原来是他。”又惋惜道,“那看来沈敬山是没戏了,白费我几年的心血。也怪这小子死心眼不开窍,明明近水楼台,硬是让个外来的给得着了月亮。”
“沈大哥向来是头儿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烧水也好,买酥饼也好,恐怕都只是觉得,要做好头儿吩咐的事情而已,从来都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叶雪澜别有所指地道,“他一直都很听您的话,不是吗?”
高行周毫不意外地看着叶雪澜,道:“怎么?想现在就把事情弄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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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头儿愿意跟我说说,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叶雪澜从布包里取出弩箭,双手递到高行周面前,“谁都想死个明白,我当然也不想死不瞑目。”
高行周接过箭道:“这个我已经骂过敬山了。他不是存心要杀你,只是一时情急,做了糊涂事。”
“我知道,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即便不看往日的情分,沈大哥也得掂量掂量利弊得失。”叶雪澜用轻松的语气道,“鱼蟒化龙为祸在即,临阵损失我这么个得力帮手,您还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啊?”
高行周没有笑,反而愈加郑重地看着叶雪澜,沉声道:“在没有跃过龙门之前,那些东西都不过是普通的鱼蟒,个头是大了点儿,但决不至于要了你的命,你一定能活着回来!”
叶雪澜从没见过高行周这副表情、这种口吻,先是愣住,而后笑道:“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可想知道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呢,怎么着都要挣扎回来,不能人都死了还被蒙在鼓里啊。”
“其实有些事情,与其弄个明白,不如就让它过去,人一辈子难得糊涂。”高行周换了语重心长的语调继续道,“瞒着你是因为我知道你的脾气秉性,怕你感情用事,因小失大。真想知道,就给我活着回来。只要你能回来,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他仰头望天,又看着叶雪澜笑道,“我这辈子也没娶妻生子,你和敬山就跟我的儿女一样,我可还指望着你们俩给我送终呢。”
“您别这么说,听着心里怪难受的。”
“你这孩子,实话实说,有什么可难受的?”高行周大笑道,“巡捕江湖的人,刀光剑影里能活到我这把年纪,已经是老天照顾了。这次又是为了中州,就算没回来,那也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该高兴。”
叶雪澜故作气恼道:“我说高头儿,您觉得天底下哪个当儿女的,听了这样的话能高兴啊?我可还等着这事儿了了,您一五一十好好给我说说,您和沈大哥到底瞒了我什么呢。”
“好,咱们一言为定,回来之后,我肯定什么都不瞒你。”
“这还差不多。”
“走吧,咱们去看看敬山准备得怎么样了。”
叶雪澜跟着高行周往前堂走,偷眼打量,只见他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又听他一路上连连叹气,忍不住劝道:“您也别太担心了,卷宗上不是写了吗?上次损失惨重,还闹出水患,是低估了化龙之后那妖孽的实力。可即便准备得不够充分,龙衙前辈们依然斩龙成功,更何况咱们早已备齐了强弓利箭呢?再说,这次还有悬剑桥和入海口的机关助力。”
高行周摇头道:“按说建这两个机关就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可我这心里不知怎么的,老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总怕这东西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成为绊脚石,害了你们。”
叶雪澜道:“机关建成之后,这是第一次正式使用,您不放心也正常,毕竟效果怎么样,谁都没亲眼看见过。可也正因如此,咱们现在也只能相信卷宗里的记载没骗人了。”
“嗯,只要将那些鱼蟒妖孽拦在入海口,就不会有事的。”高行周左手握弩箭成拳连击右掌,口中祝祷似的低声重复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有事的。迄今为止,卷宗上的记载还没有出过差错呢,所以这些机关一定会起作用。”
“希望是我多虑了吧。”高行周打起精神,大踏步往前走,没几步远又回头定定地看着叶雪澜道,“你一定要牢牢守住悬剑桥,不惜一切代价,知道吗?”
“您放心。”叶雪澜忙点头答应,心里更觉得不踏实,她追随高行周时日不短,从未见过他如此反常。
叶雪澜站在原地,垂头细想个中缘由,回过神时高行周已经进了前堂屋里。
门口出出进进的都是留守龙衙的人,大多是稚气未脱的少年,脸上犹有泪痕。
“阿雪。”
叶雪澜循声看向龙衙门口,只见方骏声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
“我、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快,快跟我回去。”
叶雪澜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方骏声连连摆手,弯着腰大口喘气,断断续续地问:“我先想问你,龙门那边是不是出事了?你是不是要随高总捕头去悬剑桥?”
“你怎么知道?”叶雪澜搀住方骏声的胳膊往后院走,“来,咱们换个地方说,别挡着路。”
“不行不行,就在这儿说。”方骏声往后一扬胳膊,挣开叶雪澜的手,“龙门异动,鱼蟒跃龙门化龙,三百年前的事很快就会重演,所以你不能去悬剑桥,要留下,留在并州府!”
叶雪澜闻言,不由得笑道:“上头也真是奇怪,给我们龙衙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守口如瓶,任何消息都不能透露,自己却逮谁跟谁说,闹得大家都知道了,这可算什么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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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想岔开话题糊弄过去。”方骏声握住叶雪澜的手腕,“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去悬剑桥。”
叶雪澜收敛笑容,轻轻推开方骏声的手,柔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才没有去跟你道别。不过你来这一趟也好,倘若我真的有去无回,你就代我跟蒲叔、蒲婶,还有你母亲道个别吧。回来了的话,就只当这事没有发生过,什么都不许说。”
“叶雪澜,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吗?”方骏声两手按住叶雪澜的肩膀,“留在并州府,不要去悬剑桥。”
“我听懂了,但是我不能留下。”叶雪澜面带微笑看着方骏声,“我是龙衙的捕头,有责任阻止化龙为祸,也有责任阻止三百年前那场水灾重演。你想想,如果传说中的水漫并州真发生了,会是什么后果?海防堤肯定挡不住那么大的水,桥东镇第一个就会被淹。眼下,大家可都还在镇里住着呢。”
“那你不是龙衙捕头了呢?就没这责任了对吧?你等着,我去跟高行周说,你今天和我一起回知府衙门,往后再不是龙衙捕头。”说着,方骏声绕过叶雪澜,迈步往屋里走去。
叶雪澜忙一把拉住他胳膊:“你这是做什么?我既一日是龙衙的捕头,那这辈子都是。”
“依律,如果你嫁人,那就不是了。”方骏声豁然回身看着叶雪澜,“我娶你,现在就娶,这样你就是并州知府的夫人了。哪怕高行周是龙衙的总捕头,也没有权力让朝廷命官的家眷为龙衙去死。”
叶雪澜愣住,脱口问道:“方骏声,你出门撞邪了吧?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你也不知道吗?”
“知道又怎么样?”方骏声反问道,“我还知道,你这是去送死。就算是为了桥东镇的人,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我未必就一定会死在悬剑桥上回不来。”叶雪澜气得笑出声,“上头在给你们通风报信的时候,真应该再加上一句,龙衙上上下下为了这斩龙的事,已经准备好几年了,又有前辈们留下的经验作为参考,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根本不会像传说中那样,所有人都有去无回。”
“我不相信。”
“青黛也不信,但她信我。”叶雪澜两手叉腰看着方骏声,“你呢?你信不信我?”
方骏声摇头道:“不信,善泳者溺,这道理还用我给你解释吗?”
“明明能救的人却没有救下来,这生不如死的滋味,你还要我再经历一遍吗?”叶雪澜上前一步,杏眼圆睁瞪着他,又重复问道,“方骏声,你忍心让我再经历一遍吗?”
“我……”方骏声咬了咬牙,“你以为去悬剑桥,就能救他们了吗?不过是陪葬罢了,你知不知道,桥东镇已经……”他陡然住口,额角青筋暴起,双唇颤抖,分明想要说些什么,却没了下文。
“桥东镇已经如何?”叶雪澜目光阴沉地盯着他,“方骏声,你也有事瞒着我?”
方骏声一下子泄了气,别开头看着前堂门口,半晌才问道:“你确定你能回来?”
叶雪澜没有立刻回答,垂头沉吟片刻后,对他道:“你记不记得小蒲还在的时候,蒲叔给咱们讲过一个关于斩龙渊的传说?”
“你指哪一个?单只斩龙渊的来历,蒲叔前前后后就讲过七八种说法。”
“当然是在渔民间口口相传的那个,传说斩龙渊是被巨龙的尸体给砸出来的大坑,那条龙死后怨气不散才变成了海妖,祸害沿海渔民。后来有个法力高强的道士,在海中建起了龙门,这才将海妖封印在了斩龙渊里。海妖在斩龙渊的最深处来回游荡,虽然不能离开,却可以吃掉所有进入斩龙渊的活物。那些沾了它唾液的骨头铺满了渊底,时间一长就变成了翠绿的珍珠。成百上千年过去,那些极小的珍珠被海浪带出了斩龙渊,碰巧被人捡到货卖,于是就成了稀世的珍宝,大家都想要得到这种珠子,就都去斩龙渊采珠。”
“阿雪,我知道你的水性很好,也知道你的本事很大,别人去不了的地方,你说去就去,说回来就回来,可去斩龙渊采珠,跟阻拦化龙为祸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我在水里,面对奇奇怪怪的东西?要知道,所有进入斩龙渊的人都有去无回,甚至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这翠珠其实也是从蚌里拿出来的,并不是传说中那样铺在渊底的。”
“至少斩龙渊里并没有大海妖,也没有发疯一样攻击人的鱼蟒怪物。”
叶雪澜含笑看着他,“你当真以为,那些有去无回的人,只是因为水性不佳吗?”
方骏声的表情立刻僵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记得你一直都想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凭一己之力,毁了整整一艘采珠船的。”叶雪澜凑到方骏声近前低声道,“其实不是我毁的,是斩龙渊里的海妖帮了我。”
“它帮你?”
“是啊,其实它不是妖怪,只是个头极大的鱼。而且它也不是不能离开斩龙渊,只是渊里有吃有喝没有必要离开罢了。那天我用蚌肉引它跟我一起浮上水面,才毁了那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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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安然无恙。”方骏声略一思索,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叶雪澜笑道:“既然明白了,就回去吧。龙衙负责斩龙,阻止化龙为祸,知府衙门怎么能偷闲呢?善后和安抚民心的事,就拜托方知府了。”
“阿雪,你一定要回来。”方骏声抓着叶雪澜的肩膀,认真强调道,“看在蒲叔、蒲婶还没见到你的份儿上,你保证,你一定会回来。”
叶雪澜拍了拍肩膀上的手,微笑道:“我保证,一定回来。”
化龙的时辰已到,龙衙众人严阵以待,只为斩杀试图化龙的巨蟒,以解中州生灵涂炭之灾。水性最好的叶雪澜带头上阵,尽管水里已布置好各种机关,部署万无一失,但巨蟒的攻击力实在太过惊人……
叶雪澜站在悬剑桥上,背向大海,面朝潜河上游。
此时海水倒灌已经停止,河水与海水清浊界限复又分明,只是这界限并不在入海口,而是在上游,如一道门槛,卡在两岸的海防堤之间。水面波澜微起,远处水清,倒映着阴沉沉的天色,近处水浊,水面下的一切都看不清楚。
悬剑桥两侧的海防堤上各有二十人,都是赤膊,一起推动桥头的石盘,拉磨般一圈一圈地转。石盘下连着的石柱慢慢转动,绞在柱子上的粗铁链一寸寸放开。
脚下的桥身发出“咔嗒咔嗒”声,铁链全部放出,十七张闪着金光的丝网露出水面,缓缓升起,挂在栏杆下方的排水口上,将桥洞完全遮住。
水浪自下而上翻涌,在悬剑桥的丝网升起之后,潜藏在入海口水底的机关也完全展开。一道横梁露出水面,略高于悬剑桥,两侧有栏杆,中间宽阔,能容车马通行,下方十七根石柱支撑,垂下一排铁索。
横梁与悬剑桥犹如外城墙与内城墙,中间那一段河道就是翁城。叶雪澜站在悬剑桥上,是第一道屏障,高行周和沈敬山在横梁上,是第二道,也是最后一道屏障。
即使有本事越过悬剑桥,从她的刀下逃得一命,也必然力竭,落在中间的翁城中,届时前后夹击,瓮中捉鳖,不怕拦不住。叶雪澜用力握住刀柄,只觉指尖冰凉,掌心冷汗涔涔。她稳住微微颤抖的手,目光逆着涌到脚下的海浪看向远处。
时近辰时,黑云遮日,支撑龙门的两条玉柱此时已由雪白变为青色,原本绕在柱子上的两条青龙不见了踪影。龙门最顶端横梁上那巨幅的山河图,褪色了似的,由翠绿转为浅青,图中祥云四散,显出原本拱卫的高山。山浓墨重彩,仍旧是翠绿色,只自下而上颜色渐深,最终在山顶凝成一点幽绿。
陡然间,电闪雷鸣,龙门上金光大盛,上通九霄,下入深海,令人不敢逼视。
叶雪澜侧头让过刺目的光,极目远眺,海天相接处,一道银白色的线疾行靠近,到了龙门下化为滔天巨浪,如千军万马齐头并进,直奔着入海口而来。不等她一句“小心”出口,只觉面前多了一面白色城墙,压得人窒息。
十丈高的“城墙”到了悬剑桥边,轰然倒塌,声如奔雷,水从头顶直直砸下。叶雪澜抓着栏杆稳住身形,顺势回头看向潜河上游。倒塌的城墙变回了千军万马,长驱直入,气势汹汹,潜河的水节节败退,直至上游那处急弯。海浪撞上海防堤,又化为坚实的城墙,浪头腾起几丈高,猛地砸向堤岸。
“都没事吧?”叶雪澜清点与她一起站在桥上的捕头人数,确认没有损失才放下心,又指着悬剑桥东侧堤岸,冲着身边的人大声道,“两侧紧邻桥头的三个,去堤上守着,让看热闹的都回去。”
话一个接着一个地传到桥头,再一个接一个地传回到叶雪澜耳朵里。
“我们劝过了,没用。都说这是几百年难见到一回的大场面,要留在这儿亲眼看看。还说他们就在海防堤后头看,不会被海浪冲走,不给咱们惹麻烦。”
“看热闹不要命。”叶雪澜皱起眉头,“让他们赶紧把这些人轰回去,别让我看见堤岸上有人,否则跟他们没完。”
站在叶雪澜身边的人闻言,劝道:“叶捕头,还是算了吧,他们愿意看就看呗,海防堤牢靠着呢,不会出什么事儿。本来就只有二十来个人跟着你,人手不够,再下去六个,这活儿还怎么干啊?”
“守两头的水性都不怎么样,原本安排的时候,我也没打算让他们留在桥上。”叶雪澜说话间,回头看了一眼海面,催促道,“赶紧传话让他们下去,又有大浪来了。”
那人只得依样传话,让守着桥头的人下去。一个接一个,话刚传到桥头,海浪就到了近前,好似有人端起了海劈头往下倒,满眼里见的都是水,口鼻之间全是腥味。
桥上的人被水砸得东倒西歪,叶雪澜扶着栏杆勉强稳住身形,也顾不得回头确认横梁上的高行周一行人是否安然无恙,此时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潜河上游。
两次大浪冲击之后,海水再次倒灌入潜河,上游那道急弯处的水已不复清澈,涌动的水浪里,数个或红或黑或青或白的小点,如夜幕上的繁星,随水面起起伏伏,时隐时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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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雪澜紧握刀柄,深吸一口气,大喊道:“都听着,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跃出水面,杀无赦。”
江浪汹涌,水中星星点点越聚越多,连成线,再结成面,摊平了铺展在水面上,眨眼间到了悬剑桥下。水中千万尾的鱼挤成一团,堵住整个河道,顺着后撤的海浪齐齐朝悬剑桥涌来。整条潜河的鱼都被驱赶到这里,风高浪急,这一浪接着一浪中,晃着人眼睛的并非是水,竟然全部都是鱼鳞。
鱼浪到了桥下,撞上了悬剑桥的金丝网,立刻肚皮朝上翻在水面上,分明是被金丝网给杀了,可后面那些鱼就像是不知道前方有危险一样,依旧前赴后继朝着金丝网撞去。
不一会儿工夫,悬剑桥下就堆满了各种鱼的尸体。海水还在继续后撤,带着那些死鱼牢牢地堆在金丝网上,越来越高,眼瞧着就要到了脚下。
万物皆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些鱼恐怕并不是不顾生死,而是身后有更厉害的东西驱使。
叶雪澜紧盯着脚下水面的异象,又看向远处,潜河水抵着后撤的海水向前。
乌云低垂,积蓄着万钧雷霆,忽然云缝中一道白光乍现。
电闪疾速,已足够叶雪澜看出水中端倪,她立刻大喊道:“水中有巨蟒!”
话音未落,雷鸣隆隆,水面上死鱼翻飞,悬剑桥旁腾起三丈高的浪,一条蛇尾凌空抽来。叶雪澜忙闪身躲在一旁,手起刀落。
蛇尾受到阻击,倏然撤回水中,死鱼漂浮在水面上,一双碧绿的眼在水中若隐若现。
叶雪澜知道,悬剑桥下死鱼堆得小山一样高,几乎将金丝网完全遮挡住。巨蟒碰不到金丝网,就意味着悬剑桥下的机关对它没了用处。以方才的蛇尾来推断,这条巨蟒恐怕连毒牙都比自己高。
悬剑桥传出“咔嗒”声,巨蟒正推着死鱼堆猛力撞击金丝网,金丝网承力后略有弯曲,眼下还没有被推开的迹象,可是能撑多久,叶雪澜心里也没有底。
她抬手向两侧的人打了个手势,众人收刀取下背着的强弩,上箭拉弓对准了桥下那一片死鱼。
这巨蟒极为聪明,始终潜藏在水下,死鱼铺在水面上,形成天然的挡箭牌。除了悬剑桥不停地因为被撞击而发出声音之外,几乎察觉不到水下还藏着这种庞然大物。
“叶捕头,怎么办?”
“是啊,什么都看不见,这箭往哪儿射啊?”
叶雪澜微一沉吟,道:“你们在这儿看着,一旦那巨蟒露头,立刻放箭。”说完,她紧握鱼刀,纵身一跃,跳进死鱼堆里不见了踪影。
水下不如水面那般浑浊,视野反而更好。叶雪澜屏息凝神飘在水中,一动也不敢动。她跳下来时,水浪波动,已让全身都浸在水中的巨蟒有所察觉。它一面用尾巴抽打鱼堆,不停地撞击着金丝网,一面眨着两只灯笼大的绿眼睛,在昏暗的水中搜寻不速之客。
叶雪澜缓缓下沉,顺着水流漂到悬剑桥的桥柱下,背靠在桥柱上,仰头看时,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死鱼,巨蟒的身体盘踞在水中,螺旋向下一直延伸到河底。饶是已经揣测过这东西的大小,亲眼见到也还是吓了一跳。
她脚蹬在桥柱上,借力向前一蹿,来到巨蟒腹前。身形未稳,巨蟒已经感知到水流变化,缩身垂头来咬。叶雪澜旋身躲过血盆大口,鱼刀一送刺向蛇腹。刀尖还没碰到巨蟒身体,蛇尾已到脑后,她不得不反身收刀去迎,只觉是砍在了盔甲上,手一麻,刀脱手,相撞的力道带得她在水中不停地打旋翻滚。
头晕转向之时,叶雪澜本能地伸手去抓周围的东西。几次落空后,终于抓到了一块凸起。这东西触手生温,与冰冷的海水形成强烈对比,她也来不及看是什么,只死命抓住。忽听一声尖锐的叫声,叶雪澜不由自主地被带着上浮,眨眼间就已经冲出了水面。
巨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在水里乱扑腾。悬剑桥上,弩箭如雨,落在巨蟒的鳞片上铮铮有声却伤不了它分毫。叶雪澜单手吊在巨蟒身上,随着它一起来回晃动。身体猛然往下一沉,同时巨蟒挣扎更盛刚才,掉转头往水里扎去。
它反身向下,叶雪澜终于得着机会跨坐在蛇身上,与它一起复又回到水下。
此时叶雪澜才注意到,自己方才握着的是一把刀。刀身没入巨蟒身体,只露出刀柄,恰好被叶雪澜抓在手里。方才一番挣扎,本已经与巨蟒融为一体的刀被拔出了一半,伤口向外渗血,疼痛导致巨蟒突然发狂。
叶雪澜紧握刀柄打算将巨蟒的脊背直接剖开,还没动手就被巨蟒冷不丁一个翻身,连人带刀给甩出了几丈远,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桥柱上。
血丝在水中拉出一条线,巨蟒扭头瞪着两只大眼睛,张开大嘴朝着叶雪澜冲来。
叶雪澜心道不好,连忙沿着桥柱飞速上浮,挥刀劈开挡在前面的死鱼,纵身跃出水面,一手抓住悬剑桥栏杆,反身挥刀直奔着巨蟒的头挥去。
巨蟒吃过这把刀的苦头,不敢往前,陡然刹住,缩回水中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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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雪澜松了口气,手一用力跳上悬剑桥。
“叶捕头。”桥上的人向叶雪澜靠拢,离着远的只扭头看过来。
叶雪澜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现在的位置,自己缓了口气,抬右手将刀举在眼前。
这刀插在巨蟒身上不知多少年了,却仍旧光亮如新,毫无锈迹。刀身窄而长,有三道血槽,槽中有血积聚,沥下后没半点儿残留。看不出材质,也没有任何标志,只能从外形上判断,这是龙衙捕头才会配备的刀,由普通鱼刀改良而来,专为配合刑刀刀法。
叶雪澜垂头想了一想,又上前扶着栏杆往下看。
巨蟒自身体里的刀落在叶雪澜手里了之后,就再没有露面,始终潜藏在水底,一下接着一下撞击金丝网,企图从水下通过悬剑桥,不与桥上的人正面硬碰硬。
叶雪澜揣测,这巨蟒连用死鱼做挡箭牌的办法都能想出来,可见是颇有灵性的,既然如此,那它一定知道,方才两次对敌,桥上这些人的刀和弩箭对它根本不是威胁。
“它一定是忌惮这把刀。”叶雪澜低低笑了一声,叫旁边的人,“在桥上守着,留意远处是否有其他东西接近。这会儿海水渐退,说不定会有什么跟着水一起过来。”
“是。”那人领命,又问道,“那叶捕头你呢?”
叶雪澜不答,目光落在桥头的石盘上。她不懂悬剑桥的机关内里是什么构造,但从石盘的略微倾斜中已经可以判断,巨蟒撞击金丝网的力通过铁链传递到了岸上。照这样下去,那金丝网早晚被撞破。
“叶捕头?”
“我?我去把那大海怪砍个七八截,带回去做下酒菜。”说完,叶雪澜执刀跳入水中。
有那把无意中得来的刀壮胆,她心里也有了底气。不似上次那般小心翼翼,反而可以弄出极大的动静,引着巨蟒来找她。
水浪涌动,巨蟒却不上这个当,只用眼睛盯着她,提防着她,没有想要主动攻击她的意思。
一人一蟒在水中对峙,巨蟒慢慢盘起身体昂首积蓄力量,尾巴却一下又一下击打死鱼堆,不停地撞击金丝网。
叶雪澜缓缓上浮,来到水面,乍一出水换气的瞬间,只觉得脚下一股激流涌来,推得她几乎横倒。她索性一拍水面,凌空跃起,翻身双手持刀,向下扎进水中,直奔着巨蟒的脑袋而去。
巨蟒转动圆滚滚的身体躲开刀锋,向前一蹿,尾巴横扫向叶雪澜的腰。叶雪澜闪身躲过,蹬水向前挥刀去斩巨蟒的尾巴,巨蟒却似早有准备,一转身首尾调换位置,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一人多高的毒牙,要把叶雪澜吞进肚子里。叶雪澜连忙后退闪避,与此同时,巨蟒的尾巴高高扬起露出水面,一通乱扫之后,朝着悬剑桥用力抽了下去。
只听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巨石纷纷砸落在水里,悬剑桥中央被打出一个缺口,拦截在桥洞前的金丝网也落在了水里。
叶雪澜心里一沉,来不及细想,先巨蟒而动,纵身出水,踩着水面向悬剑桥的方向飞奔。赶到桥下,她在缺口处停住了脚,踩着死鱼站在水面上,刀尖冲下,凝神盯着水中。
悬剑桥上的人都被蛇尾扫进了水里,他们索性据守在缺口附近,与叶雪澜形成半包围之势。
“上去。”叶雪澜急喊一声,可惜已经迟了。
她只看见巨蟒的眼睛在鱼堆里闪了一下,漂浮在水面上的人连个呻吟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拖进水里不见了踪影。其余还在水里的人都吃了一惊,战战兢兢握着手中刀和弓弩,四下里乱看。
叶雪澜脚踩着死鱼不敢乱动,只急得大喊道:“上岸,都给我上岸!”
“啊!”她话音才落,又一个人被扯下水面不见了。
叶雪澜目测距离,纵身跃上前,反手握刀插入水面。刀尖似乎碰到了什么,只是没有刺进去。她收回刀,发现血槽中有鲜血。刀尖划破了巨蟒的鳞片,侧过刀身鲜血滴下,仍无半点残留。
“叶捕头。”
不远处有人突然喊了一声,叶雪澜循声看过去,水面上漂着一丝血迹。
“闪开,快闪开!”
叶雪澜一面喊一面飞奔向那个人,可那人就好似没听见一般,仍旧漂在原地。他这是在拿自己当诱饵,让巨蟒露出行踪。
不等叶雪澜奔到跟前,那个人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叶雪澜愣了一愣,来不及伤心,立刻回身奔到原本悬剑桥的位置,守在缺口前。
其余漂在水里的人像是得到了启发,迅速朝着叶雪澜聚集,手挽手在她身前形成一排人墙,同时堵住了悬剑桥大半缺口。
“不要命了吗?都给我上去。”叶雪澜厉声道,“我用不着你们帮,都上去!”
他们没有动,连头都没有回,只是一起大喊道:“叶捕头,留神了!”
巨蟒身形庞大,桥下河道又被巨石塞住,想要通过缺口,必定要先解决这排人墙。人命关天,叶雪澜不敢稍有大意,顿时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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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鱼本是堆在金丝网上的,现下悬剑桥拦腰塌陷,金丝网垂落,鱼堆失去依靠,从缺口处流向入海口。叶雪澜并未留神去辨别,这顺水流动的鱼堆里有没有其他东西,她相信站在横梁上的高行周和沈敬山会处理。
缺口处的水流越来越急,结成人墙的捕头虽然奋力要稳住身形,奈何水性着实有限,被死鱼烂虾三撞两撞之后,不得不放开相互挽着的手,与双脚配合划水。
水面起伏不定,晃动得厉害,叶雪澜不得不连续变换落脚点来稳住身形。在她第三次跃起落下后,巨蟒毫无征兆地从水中蹿出,水花将水里的人掀翻在一旁的死鱼堆里。
巨蟒的身体绷得笔直,如同一支巨型的离弦利箭,想从缺口处飞过。这已经是它跃起的极限高度,饶是如此,仍低于悬剑桥的桥面。
叶雪澜急奔向尚未损毁的桥柱,蹬着石面一路上到桥面,并不停留,翻身来到桥朝向大海的一侧,脚踩在栏杆上,双手持刀,纵身一跃,单膝跪在巨蟒身上。
刀直直地没进巨蟒的头骨,巨蟒发出尖锐的叫声,又向前飞出几丈远,已大半个身子都在入海口与悬剑桥之间的水域。横梁上射下一支弩箭,正中巨蟒左眼,又一支箭落在叶雪澜脚边,上面系着绳索。
叶雪澜拔刀割断绳索缠在手上,上前一步踏在巨蟒伤口上,往前一跳。巨蟒吃疼高仰起头,她趁机反身挥手,刀割开巨蟒的咽喉。她一路下坠中,手片刻不停,使出龙衙的刑刀刀法。墨、劓、剕、宫、大辟五式从头使到尾,再从尾使到头,循环往复,寒光交错,血滴飞溅,巨蟒露出水面的部分已血肉模糊,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入水中后,叶雪澜只觉浑身酸疼,执刀的手更是已经脱力,索性将刀收在腰间,任由绳索拉着自己漂到入海口横梁下。
她抓着绳索,蹬着横梁支柱上到横梁,回头再看巨蟒,它晃了两晃,直直拍进水里,水花四溅,一动不动地漂在水面,血染红了大半河道,身子淹没在水下,水波涌动时鳞片若隐若现。
“没事吧?”沈敬山丢下手里绳索,上前问道。
叶雪澜摇头,拔出别在腰间的刀笑道:“多亏了这把刀。”
“刀?”沈敬山不解,“刀怎么了?”
高行周道:“这把刀插在巨蟒身上三百年,想不到仍然如此锋利。”
“您认识这把刀?”叶雪澜有些吃惊,脑子里一个似是而非的念头转瞬即逝,待要细想,又觉得眼下大敌当前不是时候,于是上前道,“那巨蟒似乎颇为忌惮这把刀,想必是个斩妖除魔的神兵利器。有这把刀在,我一个人也守得住悬剑桥了,甭管再来什么妖孽,一刀砍了就是。头儿,您把其他人撤下去吧。”
高行周摇头:“不用了,你也不用回去了。”
“嗯?”
“三百年前这条巨蟒曾化为真龙,虽然不足一个时辰,但也足够它成为这潜河中的霸主了。”
“难怪那些鱼会受它驱使。”叶雪澜恍然大悟,“这么说,龙灵之力算是保住了?”她说话间目光流转,不经意瞥见下方水域,大惊失色道,“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沈敬山连忙扶着栏杆往下看,水上尽是从上游冲下来的死鱼,哪里还有巨蟒的影子?
“巨蟒的尸体呢?怎么不见了?”
说这话时,沈敬山已向两侧的人打了手势,所有人都张弓搭箭,对准了水面。不一会儿,一支弩箭在死鱼中间现身,漂来漂去。
叶雪澜眼尖先看见,指着道:“是沈大哥的箭。难道是巨蟒自己拔出来的?这可真是成精了。”
高行周在一旁道:“敬山,问问水中机关的动静。”
“是。”
沈敬山拿出一支响箭搭在弩机上,射向西侧海防堤,才近堤岸就已力竭扎进水里。片刻后,堤上也依样射来一支响箭,射程不及刚才那支一半远,就被风吹歪了。
“不是绞进机关里了。”高行周皱起眉头,“已经开膛破肚,怎么会没死?”
叶雪澜道:“也许是沉了,我下去看看。”
水底下并无活物,只有已经完全展开的机关。巨型机关伫立在水中,大大小小的齿轮相互咬合,借着水流的力量缓缓转动。
再向下,光线更加昏暗,叶雪澜沿着机关的各个齿轮,摸索着往更深处沉去。她屏息凝神,感受着周围的动静。海水倒灌进潜河,此时水流如潮汐一般,时而上涌时而后退。在这有规律的水流之中,有一股明显与其他的流向不同,不仅杂乱无章,而且含着挣扎和恐惧。
叶雪澜一手攥紧了刀柄,另一只手轻轻一推机关,借力飘向那股怪异的水流。离得近了才发现,巨蟒的尾巴正胡乱摆动,似乎是想要挣脱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等凑得更近些看个究竟,只见巨蟒的尾巴劈头甩了过来。叶雪澜忙闪身躲开,心中暗自惊诧,这巨蟒明明已经被她开膛破肚,竟还有如此力道,当年它化为真龙时是何等无可匹敌,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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