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下轿后抬头一看,果不出他娘所料,唐府真来人接他回府了。
领头大汉掏出几文钱打发了其他四个大汉后,领着文柳走进府门,可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幅荒凉景象。
门残窗缺屋脊破,花谢柳败池水涸。文柳虽不记得幼时这里是何模样,但万万不该是如此景象。
正当他慨叹之时,一个白发老婆婆从破门后缓缓走了出来。
“你是,柳儿吗?”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走到文柳面前,“我的孙儿啊!你想得我好苦啊!呜呜呜……”
“祖母在上,请受文柳一拜!”文柳听得孙儿二字便知她定是唐老夫人。
“好啊唐彬!你竟敢背着我做出这等事来!”一个尖声尖气的女人突然从另一扇破门里跳出来,狠狠瞪了领头大汉一眼,转身又拉住唐老夫人的手说道,“我说娘,最近你鬼鬼祟祟的,原来竟是去找这个该死的孽种!竟还把他带回府来,呸!”
“唉呀菊香,文柳可是你哥留下的唯一儿子了,他愿回府来老身已是烧了高香啊!”老夫人举起双手对天一拜。
“娘!”菊香一甩手,满脸的不高兴,“你如今叫他回来做什么?让他看我们唐家的热闹吗?”
“文柳快过来,过来!”唐老夫人并不理菊香,反而拉着文柳的手走进了内院,“这些年亏待了你和你娘,老身心中很过意不去……”
原来,当年文柳爹看上了小自己30岁的文柳娘,只因文柳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却偏偏生于柳巷。
文柳爹不念她的过往,将其娶入唐府。可是,唐老夫人和妹妹菊香却对文柳娘百般嫌弃。
幸好文柳娘嫁入唐府时已怀有身孕,文柳爹虽已年过天命,妻妾也有五六个,膝下却无一儿半女。故此,他日日不离文柳娘左右,她才得以在唐府安心住下。
文柳出生时,他爹见是个男娃喜极而泣,府里上下也都为老爷生得贵子而满堂欢喜。
妻妾虽心中略感不悦,可也都笑面相迎。只有菊香抱起文柳左右端详后说了一句话,让府里顿时笑声全无。
“这孩子可一点都不像我哥!可能是个野种吧?”
“你在说什么?”文柳爹一把从妹妹手里抢过儿子,“这是我的儿子!”
菊香瞥了一眼有气无力的文柳娘,哼了一声就扭身走了。可她的这句话却像烙印般刻在了文柳爹的心里,他虽表面上还是对文柳娘有说有笑,可却时常抱着孩子对镜端详。
文柳娘见丈夫如此又不好开口相劝,对菊香的横眉冷眼也只能忍气吞声。她想,也许等文柳长大一些,他爹就自然会明了,可他爹却没能等到那一天。
在一次外出办案的路上,文柳爹不慎被一匹受惊的马撞伤,等运回家时已气息奄奄。
他最后看了一眼已经3岁的儿子,又瞪视着文柳娘。当文柳娘冲着他使劲点头后,他才闭上了眼睛。
这一幕,唐老夫人全看在眼里。加上菊香不断在她耳边说三道四,唐老夫人强忍到儿子丧毕,便将文柳娘和那个菊香眼中的孽子文柳赶出了府门。
唐老夫人很是自责,对文柳道出了十几年前的实情。她本以为文柳会痛恨菊香和她,可文柳只是淡淡一笑。他拾起地上的一根柳枝,在落满灰尘的地上写下了四句诗:
岁久人无千日好,春深花有几时红。
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
唐老夫人也是熟读诗书的大家闺秀出身,一见这几句诗心里兀自宽了大半截。看来,文柳并不计较过往,这于唐家来说实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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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唐家怎么能落破至此呢?文柳对此很是不解。老夫人话说太多有些气喘吁吁,名唤唐彬的大汉上前扶起老夫人进屋休息去了,院子里只剩下菊香歪着头看他。
“别说,你还真像我哥!”十几年后的文柳和他爹当年长得如出一辙,菊香终于说了一句真心话,“看来当年我看错了,你可不是孽种。”
“姑母抬爱了!”文柳微微一笑,“敢问姑母,唐府为何这般模样?”
“还不是拜那几个妖精所赐!”菊香啪地又打落了一朵已经凋零的牡丹花,“你爹走后的头几年府里还算相安无事,可后来那几个妖精就都原形毕露了!”
原来,文柳爹生前娶进家门的妻妾在几年后都先后红杏出墙。
唐老夫人上了年纪,说说不得,打又打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儿媳妇,每天涂脂抹粉地到街上去会男人。更有甚者,还趁着老夫人夜寝后,将不知名的男子领进唐府过夜。
唐彬是文柳爹的堂弟,当文柳爹出门办案时他就一直在唐府里帮闲,深得老夫人的喜爱。
他见府里有陌生男子出入,便将此事告知老夫人。谁知老夫人早知此事,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于是,唐彬便将此事告知了菊香。菊香早已嫁做人妇,她一听这还了得?马上收拾了包袱,别了丈夫便回到了唐府。到得府里,菊香指着几个嫂嫂就是一通臭骂。
可不骂还好,这一骂反倒把几个嫂嫂骂红了眼。一个个出将门去,不一时就都把自己相好的男人带了回来。不止如此,竟还都领了几个壮汉,将唐府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唐府里只有唐彬一个能出手的男子,为了节省开销,唐老夫人早将男女仆从遣散归家,哪里经得起这番闹腾?菊香也傻了眼,躲到老娘的内房不敢出来。
最后,连唐老夫人的卧房也被翻了个底朝天。老夫人气得坐在椅子上直哆嗦,但凡值几个钱的物件都被拿走,最后连她的龙头拐杖也给抢走了。
菊香也不管那许多了,跳将出来又是一顿骂。可没想到几个嫂嫂最后掐着腰冲她白眼说道,她哥自己没种,就休怪她们无情。
此外,她哥都是被她这个妹妹菊香害死的,唐府也因她遭了殃。若不是她总在老夫人面前耍嘴,唐府还不止于此。
她们说完后各自有说有笑地和自己的男人走了,菊香伸出来的食指虽指着几个嫂嫂的后背,可她已经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嘴里说不出任何话。唐彬一下子坐到地上抱头痛哭。
“哭什么哭!”老夫人一拍歪倒的桌子说道,“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是,夫人。”唐彬擦了擦眼睛,站起来开始收拾院子里的残局。
“你随我来!”老夫人缓缓走入卧房叫走了唐彬,剩下菊香耷拉着脑袋站在院子里。
其实,多年来唐老夫人一直在暗中打探文柳娘的下落。直到最近她才得知,文柳娘早在几年前就已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