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看着丈夫憔悴的脸色,钱慧娘忍不住想,若是家里有钱,丈夫又怎会饿成这样?
她想了又想,咬咬牙,偷偷到扁担山中贞女潭钓鱼。
贞女潭有着古时候偷情男女浸猪笼的传说,近百年来虽然不曾发生过浸猪笼的惨剧,但附近依旧无人敢到贞女潭捕鱼。
潭内的鱼又肥又呆,钱慧娘只用了一条蚯蚓,便钓起条五六斤重的鱼。
她不敢说是贞女潭的鱼,而是说自己挣钱买的,恰好那个卖鱼的大伯急着回家喝酒,很便宜就卖给她了。
陈文彬眉开眼笑,说天降大鱼,说明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夫妻俩饿死啊。
大鱼肉质鲜嫩,钱慧娘将一半肉腌了晒干,另一半剁碎做了鱼丸,鱼头则熬了鲜美的鱼汤。
陈文彬近来饮食寡淡,好不容易有鱼吃,立刻大口喝汤,大口吃丸子。
钱慧娘生怕他被鱼骨头噎着,在旁边不断提醒他吃慢点。
陈文彬吃得肚子圆圆,打了个大大的饱嗝,这才发现,妻子碗中只有半碗菜叶,而桌上一大碗鱼丸已经全被自己吃光了,不由汗颜:
“我、我——真是该死,居然没想到你没吃!”
“嗐,多吃一点少吃一点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夫妻啊,你吃了便等于我吃了。”钱慧娘生怕他心中愧疚,连忙转移话题,说自己明日上山捡菌子,若是挣了钱,继续买鱼吃。
陈文彬看着她,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道:
“好慧娘,你原本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为了我,双手粗糙,浑身鱼腥味,都是我的错,没让你过上好日子……”
钱慧娘眼圈瞬间红了,原来这段日子里的心酸,丈夫一起看在眼内呢,将来日子好了,他必定对自己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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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广义硬着心肠由妹妹妹夫离开了钱家,却又放心不下,好几次到白石村偷看。
他看过妹妹挎着篮子到河边洗衣服或者洗菜,看过她急急脚跑去找大夫,也看到了她偷偷摸摸跑到扁担山贞女潭钓鱼,心疼不已。
当钱慧娘又一次挎着篮子往扁担山上走时,他拦住了妹妹,掏出一包银子给她,让她回家去,别累垮了自己。
钱慧娘不要,说自己可以挣钱养活两个人。
“两个人能养活,要是将来有了孩子,三个四个人,你还能养活吗?”
钱广义本是心疼妹妹才这么说,谁知话进了钱慧娘耳中,却不是那个意思了,她以为大哥是诅咒丈夫一辈子无法高中,一辈子要靠自己养,顿时变了脸色,道:
“小女子哪敢收钱大老板的钱,你请回吧,别打扰了我干活。”
她如此冷淡,钱广义满肚子话都堵在了咽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扁担山,过了一阵子,再悄悄吊在后面,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
钱慧娘又提回来一条大鱼,比上回的还重,大约七八斤。
陈文彬夸她能干,说要是这样下去,简直要发大财啊,自己明年考乡试,花费不成问题了。
提到乡试花费,钱慧娘皱了皱眉头,就算每日钓一条大鱼,离乡试花费也远着呢,置办衣服鞋袜、雇车、伙食、住宿等等,虽然官府会出一部分,但也不可能全出。
她有些后悔早上太冒失了,若是明年没有足够的花费,只能向大哥求助,总不能因此耽搁了丈夫的锦绣前程。
第二年乡试,钱慧娘找了个借口离家,厚着脸皮跑回娘家借钱。
谁知大哥刚好到镇上酒楼去了,听说来了个贵客,一定要大哥亲手下厨招待。
钱慧娘瞒着陈文彬出来的,若是呆久了,只怕他看出破绽,又要大闹一场,不敢多等。
往回走不远,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钱慧娘回头一看,是钱府老管家。
老管家送上一包银子,说老主人昔日对姑爷期望很大,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希望姑爷高中的。
钱慧娘谢过老管家,收下银子,一路走,一路想起父亲,不由泪如雨下。
若是父亲在世,夫妻俩怎会过得如此艰难?
幸亏,再艰难的日子也有穷尽,自己快要熬出头了。
陈文彬看到那包银子,知道是老管家所赠,开心不已,说世上还是好人多的,老管家有眼光。
钱慧娘把整包银子都给了他,让他在省城别省钱,该花的花,该吃的吃,住好点,精神好些,考试自然更好。
陈文彬接过银子,抱了抱她,说:“贤妻啊贤妻,我陈文彬得妻如此,此生无憾!”
他走后,钱慧娘继续粗茶淡饭,缝补不止,常常四更天才熄灯。
邻居大娘知道后,笑她啥,怎么能把银子全给了丈夫,不留一点点呢?
钱慧娘叹了口气,说自己在家,吃多吃少没什么两样,但丈夫要考试,若是没吃好睡好,怎么有精神考试呢?
邻居大娘也叹息,说她为了秀才公连命都不要了,秀才公真要高中才对得住她一番苦心。
多了一年的训练,陈文彬果然不比从前,功夫到家了,乡试轻轻松松拿了个解元。
一时之间,白石村的小草屋前挤满了人,有人送钱银,有人送米粮肉食,有人送家具碗碟,还有人把自家女儿送上门做小妾的。
陈文彬正色拒绝,说没有夫人就没有今日的自己,自己怎能一朝富贵便负了夫人?
这番说话,赢得在场所有人的掌声,都赞他有情有义,实在是个好丈夫。
钱慧娘欢喜不尽,看着丈夫,怎么看怎么喜欢,觉得终于苦尽甘来,往后都是好日子了,若是父亲还在世,看到今日的场面,还不知多开心呢。
她想起那个无缘的可怜孩子,若是能熬到今日,看到他爹风风光光的,多好!
又想起大哥,丈夫出息了,大哥可曾后悔吞了他们的嫁妆赶他们出门?
老管家又送来一包银子,说给姑爷上京赶考用。
钱慧娘要带丈夫去上坟,告诉父亲丈夫出息了,但陈文彬说考期不远了,温书要紧,她一个人去就好。
钱慧娘在父亲坟前遇到了大哥钱广义,他刚刚烧了一大堆纸钱。
“大哥——”
钱广义见她一个人提着篮子,冷笑着问:“你家大才子呢?他怎么没来?爹爹以前那么看重他,他如今考上了,也不来磕个头告诉爹爹?”
钱慧娘解释,丈夫在家里温书呢,待明年考完进士,自然会来爹爹坟前报喜的。
钱广义对此很生气:“哼,果然无情无义啊,现在中了解元就不认得爹爹了,真要种个状元,只怕连你都不认得了!”
钱慧娘要跟他解释丈夫不是那种人,但大哥已经拂袖而去,她摆好供品,烧香烧纸钱,一个人跟父亲唠叨了很久,让他保佑丈夫顺顺利利,高中状元。
第二年,陈文彬上京赴考。
临走前钱慧娘担心他不习惯京中水土,叮嘱了又叮嘱,生怕他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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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彬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心,说自己此去,定然中个状元回来。
果然,他会试第一,中了会元,接着殿试又中了状元。有大户人家榜下捉婿,将他绑了,塞进轿子里, 抬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