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舅舅,旺财很长一段时间心中是有怨恨的。后来,习惯了,也麻木了。反正在他妈心里,这个弟弟第一,他第二。舅舅怎么变成这样的,他们其实也不清楚。等他妈赶去医院,舅舅已经因为耽误了手术时间,损伤了大脑,变成了一个大小便都无法控制的傻子了。
舅妈的离开,是意料中的事情。这样的舅舅,是可以不救的。当时医生跟他们说了,救回来,花钱不说,以后还是个累赘,不如让他就这样去了。可是他妈不听,一定要救。救着救着,家也散了,钱也没了。
疗养院说他舅舅的身体好得很,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有一次他和妈妈去看舅舅,负责舅舅的护工还开玩笑说,说不定,还能成为又一个百岁老人。他妈妈听了很开心,只有他觉得累。
他累了,他不想负责舅舅以后的人生。
他进了系统之后,薪资不算很高,却也不低了。特别是升了网络搜查科科长之后,各种补助加在一切,一个月将近三万。他住宿舍,吃食堂,也用不了什么钱。他想要攒钱买房。可每每他即将攒到首付的时候,舅舅就会出点事。不是从楼上滚下去摔断了骨盆,要做手术,就是把其他人打伤了,要赔钱。
他妈每次回家就念叨着他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可他这样,有一个这样的舅舅,要房没房,要车没车,工作是很不错,可填不满无底洞,谁又会愿意跟他结婚呢。
婚姻是为了让自己更好,而不是吃苦受累。
上午,他收到了疗养院的电话,说是舅舅的肝部出现了一块阴影,初步怀疑是肝癌。那一刻,他心中竟涌起一股窃喜。
关于弟弟摔倒头的事情,吉阿姨其实也不清楚。她接道通知的时候,弟弟已经转去A去中心医院了,等她赶到,已经进了抢救室。她在抢救室外守了一整夜,第二天才想起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去了希望孤儿院,可除了一处脚滑的痕迹,以及地面上的血,什么都没有。最终警方将这起事件定为意外。
莫戕拿着红色的笔将白板上封门村三个字划掉,“查不到就不查,集中查隗葵。”牙关咬着,“查她的一切。”
姬灼华的案子被转入了重案三组,杜良被许唯愍叫来了局里。“你为什么叫他师傅?”
“卧底的时候他照顾过我一段时间。”杜良道,“那时候我刚去越南,被安排在了一个汽修厂,他就是汽修厂的。”所以叫师傅。
杜良刚去卧底的时候,先去的是云南边境的小城。可是这里接触不到制毒贩毒的大人物,只能接触到一些倒卖毒品的吸毒者。于是,杜良被安排去了越南。上面告诉他,这间汽修厂走土常去。走土就是贩卖毒品的人,这是道上的黑话。于是,杜良去了。可是他们却没有告诉他,这些走土最排外,想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只有吸毒一条路。所以,杜良很快就染上了毒瘾。他成了一张废牌,一张几年都无人过问的废牌。
杜良看着许唯愍,“许队,林二谦还没完全脱离危险,您今天叫我来,到底要问什么?”她一面扣着林二谦亲爸,一面又把他叫来,林二谦那边现在只有一个杜善善看着。
“林阮明涉嫌故意伤害。”他下手是真的狠辣,几拳直接打烂了姬祖青的脸,几下就扭断了他的手脚。没有生命威胁,却废了姬祖青。他的脸骨骨折,要手术。手术需要将整个脸皮掀开,将一块块碎裂的脸骨用钉子钉起、重塑。不做手术也行,那他以后只能凹着脸,终生气管插管呼吸、鼻饲进食。
“这你应该跟他的律师说。”杜良疲累的搓了搓脸。
“你见过姬灼华吗?”
“没有。”杜良确实没见过姬灼华,可是他见过。他不仅见过,还跟着姬灼华生活过一段时间。不仅跟姬灼华生活过一段时间,林二谦两三岁的时候,他还抱过他。所以他看到林二谦,会不自觉升起好感,一向胆小怕人的林二谦也比较信任他?
他在心底呵呵笑着,这是不是就叫缘分。
“听林阮明说起过吗?”
杜良摇头,“没有。”杜良只在越南汽修厂那两个月,与林阮明有过交集。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查,但现在他就是杜良,他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
林阮明在越南和缅甸都有公司,他是做服务器的,有基地,自己也有武装。每年的收入,一半是服务器的租金,一半是保护费。他一直在找姬灼华和两个儿子,缅甸、越南,无人不知。他们的照片,失踪信息,贴满了大街小巷。每年,他都要花一大笔钱,委托国内的各种私家侦探找人,每年都是失望后,一而再,再而三。重新印刷信息,重新贴满大街小巷,重新雇佣私家侦探。
“把人放了。”安楷澄拿着姬家的谅解书来到警局,“姬家出了谅解书,只是小摩擦,不是故意伤害。”至于这份谅解书是怎么得到了,那就与警方无关了。
“明叔。”林阮明从羁押室出来,业界两大顶尖律师安楷澄、周铿桦一齐道。毕敬毕恭、恭而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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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叔,医院连医生已经派人去盯着了,您放心。”周铿桦从口袋掏出一张房卡,“小孩命大,也能认人,就是还不能受刺激,您还是先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嗯。”
“您先休息,小孩具体地情况,后续的治疗恢复,连医生会亲自跟您联系。”
杜良从询问室走出来,安楷澄和周铿桦看到他,勾了勾唇角。一切尽在不言中。林阮明陆陆续续收养过几个孩子,既为师也为父。前几年听说老五死了,原来没死,每天就在他们眼皮地下逛呢。
杜良对他们回以一笑,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伸了一个懒腰。天空是很淡的粉红色,镶嵌了一个生铁般青而冷的月亮。太阳快要升起了,一天又过去了。
崔秀曼是上午十点多进警局的。她在门口徘徊了很久,警卫多次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都是摇头离开,然后不一会儿又回来。她削瘦而蜡黄,眼睛圆鼓鼓的,有些浮肿。说话声音很小,句尾含混不清。
“阿姨,你有什么事吗?”来回几次之后,警卫老李叫来了小崔。小崔先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下,然后在婶儿还是阿姨中稍稍纠结了一下,扬着笑脸就上去了。
小崔上去就要挽着她的手,她却惊怕的往后连退了几步,甚至怕到惊呼出声。小崔看着伸在半空中的手,尴尬的放下。她也满是歉意的看着小崔,连连说对不起。
“我,我来报警……”她的声音很小,小崔仔细听都没听清。“不,有人寄了一个东西给我,我,我……”
她被小崔半请半拽,拽进了会客室。小崔一边给她泡了一被柠檬柚子蜂蜜茶,一边笑道,“阿姨,我也姓崔,搞不好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呢。”她将蜂蜜茶塞到崔秀曼的手中,“阿姨,你喝。”
她看着小崔,露出和善的一笑,然后小口小口的轻抿着蜂蜜茶。小崔注意到她的双手十分的粗糙,上面还有无数小小的伤口,大一些的伤口上贴着胶布。她也不着急,就坐在一旁陪着崔秀曼,静静的等着她开口。